“人到齐了,开始吧。”
二叔杨启燊轻轻拈动手中的佛珠手串,目光淡淡地掠过大哥那位律师。
“根据杨启铭先生遗嘱,启荣集团75%股权由长子杨谦继承。”戴着眼镜的律师喉结滚动,“三子杨华获得浅水湾三处物业,二子杨晟……”
满堂目光聚向角落,杨晟晃着冰球发出脆响,腕间手表折射出大哥杨谦冷笑的嘴角。
“三子杨晟获现金一亿美金,北京朝阳区泛海国际公寓一套,及启荣集团北京分公司。”律师擦汗补了句,“杨老先生特别注明,此安排系避免幼子参与家族企业经营风险。”
当律师念到三子杨晟获现金一亿美元及北京朝阳区泛海国际公寓一套时,青铜座钟突然诡异地敲响四下。
“老豆当我是乞丐?”
杨晟踹翻鎏金边几,威士忌在波斯地毯上洇出黑洞。他扯开领带随手扔在地上,锁骨上露出醒目的纹身。
水晶杯砸向波斯地毯的爆裂声中,杨晟摇摇晃晃起身:“私生子都比我多,当我是条狗啊!”
杨谦用钢笔尖轻点遗嘱:“你该感谢父亲仁慈。”他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放大的监控录像,画面里杨晟正在澳门永利皇宫包厢下注,“上个月你输掉浅水湾别墅时,就该明白。”
“父亲常说,赌徒永远算不准自己的底牌,就和你永远上不了台面一样。”
窗外,暴雨愈发猛烈,震耳欲聋的雷鸣伴随着刺眼的闪电划破夜空,瞬间映照在众人的脸庞上,那惊心动魄的光影,比幽灵更为悚然。
当闪电再次将大厅照耀得如同白昼,杨晟已消失无踪,波斯地毯上,散落着被撕成碎片的遗嘱残页。
……
淩晨三点的后巷,被霓虹灯和雨幕夹在中间,彷佛这里是一个被遗忘的世界。便利店的塑料袋里装着半打蓝妹啤酒,在积水坑里浮沉,像是被遗弃的孤舟。
郭明德找到杨晟时,他正用易拉罐的拉环在墙上划着涂鸦,动作机械而麻木。
杨晟的左颧骨肿得老高,那是杨谦的保镖留下的瘀青,右手虎口结着血痂,指甲缝里嵌满了污垢。
他的脚边是一滩呕吐物,混着雨水漫过鞋面,每阵冷风穿过巷子,都让他佝偻着身子干呕。
“晟仔!”郭明德把伞撑过他头顶,自己半个身子淋在雨里,“你跟我回家吧,这里太……”
“家?”杨晟突然笑出声,笑声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猛地将手中的易拉罐砸向对面杨氏地产的广告牌。广告牌上,女星代言的楼盘海报在雨中褪色,那是他母亲生前最爱的女明星。
“老豆连骨灰龛位都买给了二房那只西施犬……”杨晟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嘲讽和痛苦。
郭明德拽住他的胳膊,语气急切:“听我说,你大哥已经买通了差馆和律师行,硬碰硬没有好结果。”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船票,“珠海有个老朋友有条舢板,明天一早……”
“走?”杨晟突然揪住郭明德的衣领,锁骨的纹身在痉挛的肌肉上扭曲成一条绞索,“我妈的旗袍铺为什么变成了二房的名下?我十六岁跪在书房里求老豆留下那间铺子……”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指尖深深陷进郭明德的牛仔外套里,彷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雨势骤然加剧,郭明德的手触到杨晟后颈凸起的旧疤,那里本有个胎记,却在十五岁时被杨启铭用家法藤条抽出棱子,如今依旧清晰可见。
“阿晟,你还记得中四那次吗?我们去长洲看流星雨,你说你要做颗扫把星……”郭明德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回忆的温柔。
“扫把星……”杨晟突然脱力,滑坐在地上,污水漫过他的腰线,“郭仔,我连阿妈最后一件旗袍都保不住……他们夺走了所有东西,唯一留给我的都被抢走了。”
便利店的霓虹招牌在积水中碎成星芒,杨晟抓起半罐啤酒,猛地浇在锁骨的纹身上。
酒精刺痛伤口,他猛地撕开衣领,暴吼出声:“够胆拿枪指我头啊!干嘛不一枪打爆我!”
郭明德猛地箍住他的手腕,发现杨晟锁骨的纹身边缘结着黄脓,仔细一看,是用菸头反覆灼烫的痕迹。
后巷突然陷入死寂,只剩下雨打塑料棚的闷响,彷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
“明天十点船期。”郭明德把船票塞进他的裤袋,触到满把的止痛药片,“你去北京,他们不敢在北京动你,至少那里清净,你……”
“清——净?”杨晟突然诡笑,声音里带着无尽的讽刺,“大哥真是天才,给我一间凶宅陪阿妈……”
远处传来警笛声,郭明德拽他起身时,摸到满手的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