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又突然愣住:“等等……这个贴纸背面的编号,和老爸病历单上的镇静剂——”
“顶!”
郭明德突然用受伤的手从裤兜勾出一个铁盒。
“你妈咪的那支古董口红闻起来比香奈儿的还香呢,不过……”他闻了闻,“为什么有一股豉油皇炒蟹的味道啊?”
“系铁锈味混柴油咋白痴!”杨晟接过来旋开口红管,发现里面有胶卷,“仲有,你只断指顶住我个肾啊……”
第63章
香港
铜锣湾的晨雾裹着虾饺香气漫进唐楼,在龟裂的墙纸上凝成细密水珠。杨晟趴在郭明德家那张祖传酸枝榻上,檀木纹理硌着肋骨的淤青,倒比澳门赌场的陶瓷刀更教人清醒。
膏药混合著黄道益活络油的气味在十二平米劏房里横冲直撞,老式座钟咔嗒一声敲碎寂静,惊得窗台白鸽扑棱棱撞上铁栅。
隔壁阿婆的收音机正放《帝女花》,咿咿呀呀的“落花满天蔽月光”渗过薄墙。
“嘶——你他妈当刮鱼鳞呢?”杨晟攥紧绣着出入平安的枕头,指节发白。
郭明德捏着镊子的手顿了顿,从他被血黏住的衬衫里夹出块带蓝釉的陶瓷碎片,“杨公子,这要换作叶生给你上药,怕是要用金丝楠木托盘托着消毒棉球吧?”
“你当谁都像你家三代住唐楼?”杨晟把脸埋进泛黄的枕套闷笑,陈年樟脑味刺得鼻腔发酸,“叶生会直接叫私人医……”
话尾化作一声抽气,碘伏泼在腰侧伤口的刺痛让他险些咬碎后槽牙。
晨光挪到十一点三刻,楼下传来阿婆收晾衣竹的梆梆声。
郭明德叼着牙刷把冰镇可乐粘贴他淤紫的膝盖,玻璃瓶外凝结的水珠在酸枝木上洇出深色圆斑。
“猜猜京城那位爷现在干嘛呢?八成对着三块显示屏追踪资金流向,手边还摆着杯冷透的瑰夏。”
杨晟低笑着摸向裤袋里的打火机,指尖却触到澳门带回的佛珠。电视机突然跳出新闻画面:启荣集团宣布收购澳门废弃金樽**……
杨启燊在签约仪式转动紫檀佛珠的特写镜头下,缺失的第七颗位置正嵌着那枚带蛇床子毒液的替代品。
俩人休整一上午,睡醒了已经是夜幕星河了,杨晟不想吃家里的饭,于是和郭明德出来觅食。
深水埗的夜雨把霓虹泡成晕开的胭脂,杨晟蹲在骑楼底看郭明德跟鱼丸摊老板杀价。
塑料凳上的《东方日报》还印着前日码头斗殴新闻,照片边缘露出的半截竹制晾衣叉,与他们逃亡时扯倒的那根纹路相同。
“两份牛杂多辣,唔该。”郭明德突然用竹签戳他手背,不锈钢尖端在路灯下泛起冷光,“觉不觉得许姐最近像《无间道》里的琛哥?上礼拜在澳门扔生蚝壳救人,前天又在九龙城寨……”
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个褪色平安符,黄绸布里滑落的微型存储卡贴着“160723备份”标签。
杨晟捏着牛杂的手顿在半空,咖喱汁在油蜡纸上拓出个模糊的游艇轮廓。
湿漉漉的穿堂风掠过时,他听见记忆里母亲哼唱的童谣:“月光光,照地堂……”可鼻腔塞满的却是咖喱鱼蛋的辛辣。
晚上八点,叶观澜的视频邀请弹了出来。
旺角洗衣街的投币自助站里,烘干机正以每分钟120转的节奏吞吐热浪。
杨晟盯着显示屏里浮动的白孔雀尾羽,烘干机隆隆作响中,忽然意识到这是头回见到叶观澜穿短袖,冷白皮肤被暖灯一照,让杨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你左手边的烘干机,第三层。”视频里的男人举起青瓷杯,茶水热气模糊了近视眼镜,“放进去两枚硬币。”
杨晟鬼使神差照做,随着机器激活声,某件衬衫口袋飘落泛黄纸片——正是澳门股权书缺失的附件页,记载着杨启燊在16年7月22日购入三吨液氮。
叶观澜的指尖滑过平板计算机:“你母亲的尸检报告显示胃部黏膜有低温灼伤,恰好吻合液氮汽化周期。”
杨晟忽然倾身靠近镜头,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翳,“你眼睛充血了。”
他用虎口卡住手机,拇指虚抚过对方泛青的眼眶,“而且视频背景的孔雀食槽,饲料比平时少三分之一。”
电流杂音里漏出一声轻笑,叶观澜摘下眼镜揉捏鼻梁,冷峻轮廓忽然柔软得像化开的墨:“只是在忙一些集团的事情。”
杨晟猩红的眼眶出现在显示屏里,他低沉的粤语裹着砂纸一样的疲惫,“我现在很想吻你。”
叶观澜的指腹摩挲着镜头,彷佛能触及千里之外的体温:“很快就能见面了。”
杨晟有太多话想对叶观澜说。
想说他这两个月过得有多难,想说他夜里惊醒时总错觉身边有叶观澜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