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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港寄长安(135)

作者:拉条子 阅读记录

黑暗如潮水漫过唐楼裂缝,他听见胰岛素瓶在碎玻璃上滚动的声音,听见杨谦的呼吸突然粗重如困兽。

当眼睛适应黑暗时,对面书房竟亮起幽蓝的冷藏箱指示灯,二十支诺和笔排列如森白肋骨。

“你那里下雨了?”叶观澜突然问。

杨晟抹了把脸,才发现冷汗已浸透战术背心。

“系挂住你啲汗味呀,猪猪仔~”

叶观澜:“……”

掌心在防火梯留下血锈交错的掌纹,像某种古老符咒。当他终于攀至别墅露台时,咸腥夜风送来佛堂沉香——与杨启燊手串同源的龙脑香,此刻正从书房通风口溢出。

防弹玻璃映出他扭曲的倒影,医用冷藏箱的电子屏显示2.3℃。当他抽出第五支胰岛素笔时,渡轮汽笛第三次割裂夜幕。

这次他看清了冷藏箱的报警记录——过去三个月,温度曾在淩晨两点零七分降至-5℃。而戊巴比妥钠的保存温度,正是-5℃至0℃。

碎玻璃扎进膝盖的瞬间,楼上载来重物坠地声。

杨晟闪进酒柜夹层,波尔多红酒的折射中,杨谦正赤脚踩过满地相片残骸。有块碎片粘在他脚底,随着步伐起伏露出林绮岚溺亡前夜的微笑。

“出来。”杨谦的声音像生锈的解剖刀。

杨晟屏息摸向后腰电击器,却触到林绮岚临终后留给他的观音玉坠。

酒柜突然被整个拽开,月光把杨谦的影子钉在他脸上,象牙手枪抵住他眉心时,电子干扰器突然尖啸,别墅警报器迸出火花。

杨谦的瞳孔在明灭间剧烈收缩,杨晟看见那里面蜷缩着八岁的自己。当枪口颤抖着偏移半寸,他猛地撞向对方左肋旧伤。两人滚过满地碎玻璃,胰岛素在碾轧中喷溅成雾。

“为什么是戊巴比妥钠?”杨晟用玻璃片抵住兄长咽喉。

杨谦突然笑起来,喉结在锋刃上擦出血线:“因为只有深度昏迷的人……”

渡轮汽笛吞没了后半句,他的右手小指正以诡异角度内扣——与林绮岚尸检报告如出一辙的陈旧性骨折。

冷藏箱突然发出刺耳鸣叫,温度跌破-10℃。杨晟隐约听见地下室传来铁链拖地的刺耳声响。

来不及多想,消防车警笛由远及近,他攥着两支胰岛素笔翻出露台,身后传来书架倒塌的轰响。

杨晟在冰雾中看见杨谦眼底浮起的灰翳,那是注射过量镇静剂的后遗症。“戒急用忍”的条幅盖住杨谦半张脸,泼洒的威士忌正顺着“忍”字最后一勾流淌。

杨晟在攀回唐楼的瞬间回头,看见兄长用枪管挑起烧焦的照片残片——那上面林绮岚的翡翠项链,正套在杨启燊脖子上。

深水埗的鱼蛋腥气突然变得粘稠,他蹲在空调架上呕吐,直到东方泛起蟹壳青。手机显示屏亮起叶观澜的新消息。

——护士说杨谦每次注射后都会喊妈咪。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垃圾车鸣笛刺破晨曦。

晨雾像发馊的纱布缠在街角,医用橡胶焚烧的焦臭味混着晨雾漫过来,杨晟把偷来的萤光绿马甲又裹紧了些。

生锈的垃圾箱渗出暗红液体,在水泥地上蜿蜒成血溪的模样。他攥着扫帚的手微微发颤——不是害怕,是威士忌醒神有点喝多了的后遗症。

粉碎机的轰鸣声里突然夹杂着电子针头的爆裂声。

“周三冷链箱……”他默念着叶观澜给他的信息,扫帚柄准确勾住货车钥匙扣。

3号车厢门打开的瞬间,冷雾扑面而来,二十支胰岛素笔整齐列队般躺在冰棺里。针头保护套集体向**斜的异常,像母亲教他跳华尔兹时强调的“永远先出左脚”。

乳胶手套拂过冷凝水,指尖突然停在某个刻度盘上。35单位的数字边缘有指甲划痕,倒过来看竟是“23”——母亲忌日的诅咒数字。

“后生仔!”

潮州话的呵斥在背后炸响,杨晟正用微型激光笔切开冷链箱夹层。

防护服袖口滑落的GUCCI手链在雾里泛着冷光,和他在母亲梳妆台见过的那条一模一样。

“阿婶,借过。”

他佯装踉跄撞翻垃圾箱,血浆袋在脚下炸成烟花,将带编码的针管藏进排水沟盖板缝隙。起身时瞥见对方防护服左胸绣着褪色的“岚”字,像是被反覆拆线的旧工牌痕迹。

手机在裤袋震动。叶观澜发来的监控截图里,戴口罩的护士正将白蝴蝶兰转向23度。

他突然想起太平山祖宅佛龛后,母亲抱着白孔雀羽毛掸子说:“蝴蝶兰要向着东南角,那里有……”

粉碎机突然发出尖锐的金属摩擦声。

杨晟抬头,看见流浪猫叼着针管窜上墙头,琥珀色瞳孔映出冷链车右后轮沾着的红珊瑚泥——那是杨启燊游艇会码头特有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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