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滴在威震天的残骸上时,杨晟听见这世上最恶毒的判决:“野种也配要礼物?!”
母亲扑过来时打翻了药碗,褐色液体在地面蜿蜒成河。
杨启铭的鳄鱼皮靴碾碎擎天柱的头颅,塑料眼球弹到杨晟膝头:“看看你这双眼睛,跟那些戏子……”
“阿铭!”林绮岚突然爆发的尖叫惊飞窗外白鸽,翡翠镯子碎成三截,“你要逼死我们母子才甘心吗?!”
……
便利店的冷柜嗡鸣声与记忆中冰箱压缩机的声音重叠,像是某种时空错乱的征兆。
杨晟的目光紧紧追随着玻璃窗上自己的映像,右手不经意间滑过眉骨上的那道伤疤——恰好与货架上的迷你变形金刚模型相映成章。
那是一款09年的威震天,塑料接缝仍保留着出厂时的一致痕迹,像时间在此停滞。
他突然抓起模型冲向收银台,扫码枪红光扫过条形码时,收银小妹惊呼:“先生您的手……”
鲜血正从攥紧的指缝渗出来,锋利的包装边缘割破掌心,和八岁那年同样位置。
跌坐在马路牙子上拆开包装,杨晟在底盘发现刻印的出厂日期:XXXX/10/23。正是父亲撕碎他童年的日子。
夜风卷起便利店传单拍在脸上,杨晟用染血的手指翻开郭明德传来的平面图,图纸边缘粘着片枯叶,叶脉走向与当年老宅窗外那株梧桐一模一样。
第57章
暴雨把霓虹灯管砸成流动的紫雾,太平馆墨绿色马赛克外墙洇出深浅不一的水痕。
杨晟推开旋转门,铰链发出生锈的呻吟,像是氧气面罩的漏气声,勾起他潜水的记忆。
第三根罗马柱旁的卡座里,鳄鱼皮公文包压着暗红流苏桌布。陈世昌律师正在用银叉挑开糖醋排骨的脆皮,琥珀色芡汁顺着骨瓷碟边缘往下淌。
“你老豆改遗嘱前见过个女人。”陈律师突然开口,叉尖在碟底划出蛇形轨迹,“美国飞过来嘅,着白色香云纱旗袍。”
杨晟捏住冻柠茶杯的手指骤然收紧。冰块碰撞声里,他想起母亲葬礼那日,父亲西装翻领上粘着的紫荆花瓣。玻璃杯壁的水珠滚落在桃木桌面上,洇出深色斑点。
暴雨拍打玻璃幕墙的轰鸣中,陈律师蘸着冷茶在台面写下“杨芷昕”。
水痕被老吊扇吹得扭曲时,窗外闪电恰好照亮对面大厦的LED屏——杨启燊慈善晚宴的新闻正在循环播放。
“叮——”
杨晟手机在桌面震动。加密信息来自叶观澜:他公文包夹层有金属屏蔽器,GPS信号正在往浅水湾移动。
抬眼看向洗手间方向,陈律师的鳄鱼皮包仍在座位上微微颤动,发出极细微的电子蜂鸣。
侍应生过来添茶时,白色制服袖口掠过糖醋汁。
杨晟瞳孔骤缩——那抹浅褐色粉末,和大哥药袋里掉落的劳拉西泮药片一模一样。
“杨生要换骨碟?”侍应生弯腰瞬间,杨晟瞥见他后颈纹着的数字:0723。
暴雨更急,霓虹招牌突然爆出电火花。燃烧的LED灯管在雨幕中拼出诡异笑脸,杨晟猛地按住太阳xue。这个日期他死都不会忘——母亲溺亡的日子。
“唔该借过。”
陈律师带着檀香气回来,右手小指不自然地蜷曲。
杨晟盯着那个骨折角度,叶观澜科普尸检报告上的专业术语突然在脑海炸开:科勒斯氏骨折,外力导致的桡骨远程粉碎性……
“陈律师当年帮家父做过公证?”杨晟用叉子尖挑起排骨,“比如2008年7月的游艇过户文档?”
老律师的叉子当啷撞在碟沿。吊扇把潮湿的空气搅成漩涡,杨晟看见他喉结滚动三次才开口:“杨生说笑,游艇会文档向来是张秘书……”
惊雷炸响的刹那,杨晟突然伸手拽住对方袖口。莲花纹袖扣在闪电中泛着冷光,与佛堂灰烬里残留的佛珠浮雕完美重合。
“陈律师礼佛?”晟用拇指摩挲袖扣边缘,“我二叔常说,莲华寺的檀香能洗清罪孽。”
老律师猛地抽回手,公文包撞翻骨碟。糖醋汁泼在杨晟西装下摆,像照片中母亲被打捞上岸时裙角的藻类痕迹。
就在这混乱瞬间,菜单夹层飘落半张澳门葡京酒店的便签纸。
暴雨声中传来轮胎急刹的尖叫。
杨晟用柠檬汁涂抹便签背面,手指不受控地发抖。隐形字迹在酸液作用下渐渐浮现:
“7月23日皇后码头 21:00”
这个日期在视网膜上灼烧。
十年前的暴雨夜,母亲穿着香云纱旗袍登上“启荣号”,翡翠项链在闪电中泛着冷光。监控记录显示21:17分,她独自走向甲板……
“杨生该走了。”陈律师突然起身,公文包金属扣擦过杨晟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