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巫山从前的事情没有任何印象，是因为她也损失了记忆或者少了魂魄，还是因为......自己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江竹野，只是占据了这副身体的游荡幽魂？
这个想法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那萧岚一直保护她，是因为从前只有真正的江竹野对他好吗？
江竹野第一次有些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狂乱的思绪，她看着面前几乎像个真人的萧岚，视线从他的双腿滑到脸部，仔仔细细描摹了一圈。
也就是说，自己不但可能占据了萧岚那位青梅的身体，还害的他耗费精力保护了自己六七年——
不能再想下去了，她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把萧岚当成了自己人，只要一想到萧岚可能离开她，甚至是站在她的对立面，江竹野就觉得胃部有一千只蚂蚁在爬行。
她记得这具躯体本来的模样，偏淡的唇色，微微凸起的肩胛骨，发丝飘落间脸颊流畅的弧度。
手臂有一层薄薄的肌肉，有些病态的白，看起来常年被关在室内，但是身型比例意外的好，整个人像个精致的陶瓷，只是躺在那里，就别有一番韵味——不能再想了——
他纤长的睫毛扑落在白玉般的脸颊上会是怎样的弧度？当他往日沉静的表情被打破，荡开的会是怎样一幅生动的画卷？
江竹野挪开了视线，她握紧了手，哑着嗓子问道：“那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等我找到透骨青之后，你打算去哪里？”
“跟你一起啊，不是要帮你回家吗？而且还要救师父，还有巫山......”萧岚的声音小了下去，他小心翼翼地查看着江竹野的脸色，神色暗淡了下去：“你还打算去巫山吗？”
“去。”江竹野的手慢慢的放开了，但是她仍然不打算放过自己，而是直接把那副高悬的刀横亘在二人的中间。
“你就不担心我根本不是江竹野吗？你应该知道我是个异世之人，那么我相当于占了她的壳子——”
“不可能。”萧岚打断了她的猜测，神色变得偏执起来：“不可能，你就是江竹野，分明一模一样，你只是忘记了，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在一起的，你从来没有变过。”
我认得出来。
萧岚想，他不会认错自己唯一信任的人，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愿意对他这么好。
“你不信我吗？我们从小就认识的，你的习惯根本就没有变过，你吃饭喜欢先扒白饭垫肚子，睡前喜欢把衣服叠在床头，思考的时候喜欢用食指敲桌子，喜欢......”
萧岚激动的前倾了身子，离江竹野的脸越来越近，却在触及到她愣怔地眼神之后骤然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猛地坐了回去。
他的鼻子几乎要碰到江竹野的鼻尖了。
江竹野慢慢的松开了手，不知道为什么也觉得萧岚说的很有道理，她想起了那个夜晚自己混乱的梦，那个梦会和自己的记忆有关联吗？还有那双熟悉的眼睛，巫灵绝望的质问——她应当确实是忘记了什么。
想到这里，江竹野的心里骤然一松，因为她知道，哪怕萧岚认定了自己是杀害他青梅的凶手，自己大概也是舍不得放萧岚走的。
她一时没控制住自己有些可怕的眼神，看到萧岚咻得一下坐了回去。
很可爱。
分明这只是一个几乎半透明的灵魂轮廓，她却莫名其妙能想起当初冰棺里的惊鸿一瞥。
她在青云宗被监视的那三年，每次快要坚持不住了的时候都会想到这张脸，想到还有一个人知道她真正的来处，有一个人完完整整地陪着她走了十三年。
江竹野舔了舔犬牙，忽然就释然了。
她就是心怀不轨，就是天生道德低下，哪怕是知道自己终究是要回到现代的，却还是忍不住对着这样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人起了歹念。
她是个流氓，恐怕也是个疯子。
难以言说的念头在脑子内打了个圈就被她强行压制脑后，她如沐春风地笑了起来，温声道：“那太好了，我先同你一起找透骨青，给你把身体找回来，然后再一起去巫山。”
你愿意同我一起回家吗？
她不敢问，只觉得这个要求实在过分，千万句想要说的话盘旋在舌尖，都在看到萧岚那双没有欲念的眼睛后咽回了肚子里。
“罢了，等我能救他，再来说别的。”
江竹野慢慢地冷静了下去，脑子里开始飞速运行起一个个计划，她向后靠去，强迫自己松弛下来，然后说道：“今天明岱没有认出来我，今晚看看他有没有别的行动，我怀疑他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还多。”
说着她弯下身去将耳朵贴在了墙角上。
她专门挑了一明岱，也就是方才的“戴鸣”——的隔壁的房间住下，这会儿一直在留神观察他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