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桐见沈宁真不在意此事,神色稍霁,周身肃杀之意也就慢慢淡了。但转念又想及她日日过得竟都是这种日子,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姐姐,跟我离开吧。”
沈宁一愣:“去哪?”
“都行。”
沈宁沉默了会,露出一抹苦笑:“可这里是我的家。”
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想进生死狱啊!
沈宁接道:“这点小伤很快没事了,你既有任务在身,还是尽早过去吧,别耽搁了。如今妖界无主,世间不太平,穷苦之人日子本就艰辛,还频现恶妖搅扰,愈发过不下去了。”
沈宁正尝试疯狂暗示大发。
群妖无主诶,少年你就没什么想法吗?
你即有天生召唤百妖之力,难道就没有野心,就从来没想回去妖界一展宏图吗?
与其待在苍穹门无法施展拳脚,还得小心翼翼隐藏身份,在妖界过呼风唤雨、美女环绕的生活岂不快活?
按照原文黑莲花不断追求力量的性格,沈宁话只要往上稍微一点,事应该就成了。
但眼前的玄桐,并非是从臭气漫天的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少年,还不曾经历过长达十年被背叛、暗害、蹂躏以及朝不保夕的滋味。
他庇身之所,是翠竹峰。
玄桐缓缓起身,语气极淡:“旁人与我何干?”
他心想:从始至终我都只想护好一人而已。
沈宁被玄桐的话哽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把话再说清楚一些:“玄桐,其实你不必勉强自己。”
玄桐身形陡然一僵。
“你生来本就——”
不知为何,面对这个少年,沈宁竟然心生不忍,她话锋戛然而止。
但该说的话迟早得说,该离开的人迟早会离开,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他在此地白白耗下去,对两人都无好处,不如趁此机会将话说个清楚。
更重要的是——
那是生死狱啊生死狱!求死不得的生死狱!
沈宁深呼吸一遭,没敢看玄桐此时的表情,而是侧身望向窗外:“——本就不该留在此地。”
当初是她认错了将人捡了回来,如今为了完成任务又要让他离开,闹得自己跟某些喜新厌旧的渣男一样,未免混账。
但错已犯了,又不可能重新开始,早点回归正轨也是好事。大不了获得人生自由以后再负荆请罪?只可惜到那时妖王大人可能根本不记得她是哪根葱了吧。
玄桐只觉全身上下的骨头缝仿佛冻满冰渣,他笑容苍白得近乎透明:“姐姐,你这是... ...在赶我走吗?
这声音听来,仿佛他快碎了。
沈宁狠了狠心:“事实罢了。”
玄桐涩然:“以前你从未对我说过这话。”
从前我不是不想说,是在您面前不敢啊!!!现在这不是关键时期吗?!要是下个任务再失败,我这条小命就回天乏术了啊啊啊!
玄桐见沈宁没说话,再次开口:“是因为他... ...洛朝么?”
沈宁一咬牙——反正话都说开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是。”
“当初你将我带回来,也是... ...认错了人是吗?”
沈宁喉咙有些发紧:“——是。”
“十多年来你对我所有的好... ...包括当年将我护在身后以及后山的拥抱... ...还有藏书阁的那个吻,也都是... ...”说到最后,玄桐声音止不住颤抖起来:“... ...都是因为将我当作了他?”
“是”
“... ...嗯?”
什么?
我什么时候在藏书阁吻了他?当年不是只假模假样做了个样子么?
第一次也是唯一吻过的那回不是在蓬莱岛客栈里吗,还是他先主动的?
一想起那晚,沈宁不由鬼使神差看了玄桐嘴唇一眼:形状自是无可挑剔,两瓣薄唇唇峰略翘,吻上去也... ...
打住,我究竟在想什么?!千万不能为色所迷啊喂!!!
沈宁咽了口唾沫,匆匆移开了目光。
玄桐得到肯定的回答,自嘲似地低低笑了一声,走上前来,朝沈宁左肩上方一寸伸出了手。
她耳后狼面图腾微微泛着红光,沈宁只觉左耳后又是莫名一灼,缩了缩脖子。
奇怪,为什么左耳后那块总感觉和原来不一样了?
但从蓬莱岛回来后,对铜镜检查过了,也没啥啊... ...
玄桐睫羽微垂,维持抬手的动作僵了半晌,最终泄了气似得将手移开,朱砂印记重新暗淡了下去,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感情:“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待沈宁回过神来,房内已空无一人。
她紧绷的身体蓦地放松下来,仰身躺倒在自己床上,表情空白地瞪着天花板发愣:他最忍不得背叛和欺瞒,此番定是恨透我了吧。
不知道能不能让他心灰意冷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