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定神扫开杂念,瞧见锁链一路延伸向上,似无尽头,缚在玄桐身上的一端并无任何缝隙和断处,浑然天成一般。
玄桐感到寒意,四肢缩了一下,却因被寒铁制而无法挪动半分,巨如龙骨的锁链相撞,铿锵作响。
响亮的金属相撞之声将玄桐搅醒,他睫羽本结了层细细密密的霜,扑簌簌抖落了一层,薄唇张合,声音微弱,轻不可闻。
”什么?“沈宁靠近了些。
“——你——走”玄桐从齿缝中艰难地蹦出两字,脑袋又毫无生气地重新垂了下去,只剩下胸膛尚在苟延馋喘地起伏。
沈宁愣了愣——
他妖力被封,却还在顾虑她么?
她只犹豫了一瞬,而后捏诀凝神,五指一张一拢,掌中赫然出现一把铁剑,雪亮的刃口顷刻之间已被冻上冰渣。
她腕起腕落,扬剑朝寒锁上砍去。
裂帛之声乍响,沈宁只觉有股数倍于砍击之力的无形冲劲反击而来,虎口一麻,差些没能握住剑。
她整个人往后踉跄了数步才堪堪站定,喉间用上腥甜的血气,而后抬袖一抹,欲作势再砍,却闻如黄钟大吕的苍老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区区黄口小儿,别费劲了——”
沈宁心知诛妖台有灵,遂恭敬道:“前辈,我等误入此处,还请饶我朋友一命。”
那声音沉默片刻后,爆发出惊天撼地的狂笑,整个诛妖台都跟着震了三震:“朋友?”
“老朽活了千年,修士和妖邪自古以来势不两立,还是头次见到修士称妖邪朋友的... ...丫头,你是谁座下的徒弟?”
“回禀前辈,小女不才,并不曾拜入哪位长老座下。”
“不曾?那你是——”
“小女有幸承父荫,居于翠竹峰,受梁孙二位夫子相受,但自愧学艺不精,尚未能窥见道学精要。”
诛妖台守灵闻言,沉默得更久了。
沈宁见玄桐似正受极难忍的痛苦般,五官皱作一团,心头暗暗焦急,只道这老人家说话未免过于拖泥带水,等不及那头反应,又道:“前辈可否放我朋友一次?”
四周寂静无声,对方依旧没有回应。
既知是对牛弹琴,沈宁也不想多费口舌,纵身一跃,用招“缭乱”一连朝寒锁劈砍削刺了数十剑。锁身受击后隐有龙吟之声,而后肃杀无挡的银光一闪,更强大的反噬之力袭来,沈宁身上登时出现好几道狰狞的剑伤,被弹开数丈之遥,从高台摔下。
但见身后无人可见处,一团白雾汇聚成形,软软地接了沈宁一下,卸去了冲力,她才不致伤筋断骨。
“嘿——小女娃娃,你这样着急做甚”
沈宁面前半尺之地,从空虚之中踏出一名髯鬓皆白、目光炯炯的老者。
第10章 镇妖台(2)
玄桐被寒锁锁去一身妖力,又身不能动地忍痛挨冻了半个时辰,早已去了半条命,听到数下剑刃击锁之声,吃力睁眼,但见被反噬之力弹飞出去的身影,转而看到不远处摔下高台、遍体鳞伤的沈宁,眼睛唰地红了。他开始剧烈挣扎,手腕脚踝脖颈均被镣铐磨得血肉模糊。
妖王之血非同寻常,向死而生,强压之下反倒愈发顽强。
千百年来已降罪过无数令人闻风丧胆大妖的九天寒锁龙吟不绝,此刻竟被悍然无双的妖王之力搅扰得震颤不止!
方才还不疾不徐老者倏然色变:“他竟是——”
“女娃娃”老者正色道:“寒锁有灵,绝不伤无辜之妖。我虽受命终年镇在此地,却也无法控制它,我看你要不还是——”
这老东西说得郑重其事,若非沈宁没看过原著,差点就信了。
“前辈无须多言,若不愿帮忙,小女自会想办法。”
妖王之力彻底激发了九天寒锁的威力,镣铐非但没有松懈半分,反倒越缚越紧。小半妖一腔怒火发泄出来,除了加速自身衰败之外,没能挣扎出一丝可能的生机来,四肢百骸的剧痛很快让玄桐重新昏迷了过去。
老者气得捶胸跌足:“女娃娃你、你怎么油言不进呐?”
“敢问前辈,他犯了何事?”
“这——”老者沉默半晌,迟疑道:“你可知他是——”
沈宁眉尾一压,截口打断:“前辈既说不出来,便是无罪。您方才说寒锁绝不累及无辜,可想而知并不真切。我敬您是长辈,自忖言行举止并无任何失礼之处,却没成想您见我年龄尚小,欺我世事不知,却扯谎来糊弄我,是否有为老不尊之嫌?”
守灵镇镇妖台上千年,还是头遭被个小小年纪的女娃娃指责,一时语塞,双眼瞪得险些脱框而出。
“前辈不愿帮忙也就罢了,还试图污蔑挑拨,所安何心?我既当他为友,自然知他底细。遍览古今,玄门五派既曾也出过居心叵测、贪功图利的邪修,可见天下善恶绝非仅看种族可分。前辈你活了这么久,本该比小女看得通透,怎得反倒越活越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