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会认为,我不是故意的。
但这个理由却无法说服我自己。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那个从出生开始,就盘旋在头顶的诅咒。
“因为在下午的数学课上,我发现自己比之前能听懂更多东西了。”
完全没有必要不是吗?不论是场合、时间、还是说话的对象。
都没有提起这件事的必要。
而且我也知道,这段话在两位教练听来,会产生怎样的歧义——很有可能是偏离我本意的意思。
但我还是说了。
仔细回忆起来,很多时候,被我搞砸的那些事情,并非全然出于无知与能力上的不足,更不是冲动驱使下的鲁莽。
可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说不上来。
就像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总是控制不住地被某个明明跟自己截然不同的人吸引。
“你的意思是,相比之下,不认为自己能在这里做得更好了吗?”
啊,原来我是这个意思吗?
我垂向地面的双眼不自觉地睁大,茫然瞪视着沉默的地板,于是我也陷入沉默,不知如何回应。
“你是能做得更好的。不是回到之前的状态,虽然这段时间的你一直是在朝着这个目标努力。但是中岛,我们都相信你能做得比之前还要好。”
真奇怪。
明明被肯定着,被信任着,为什么反而越来越喘不过气了。
尽管我并不认同安部教练的话语,但不同于父亲毫无依据的随口鼓励,安部教练一直关注着我的训练情况,不,不止是训练,还有之前的每一场比赛。
而且她知道我的‘毛病’,所以无论是赛前还是赛后,她都照顾着我的情绪,不会轻易说出‘信任’‘相信’这类象征着任何期待的字眼 。
是什么让她选择像现在这样毫无保留地将期待说出来呢?
是我。
是我快要放弃了。
我一直藏起来的念头,还是被发现了。
或许不是现在,不是今天,不是那场比赛以后,安部教练大概早就发现了吧,我想要放弃这件事。
我知道我现在应该说点什么,解释?否认?还是说澄清这个误会?
但这次真的是误会了吗?
我知道我至少应该做点什么,至少不是什么都不做,至少不是——
转身逃走。
但我忘了,我总能在一堆看似正确的选项中,找到最不可能成为正确答案的那个。
“抱、抱歉,教练,铃木老师...我想起来教室里面、还有东西落在教室了!”
一眼就能看穿的谎话。
“不用再等我了。”
毫无责任心的发言。
好了。
这一次,我又搞砸了。
这是我今天第二天在校园里奔跑,但不同于来时目标明确的样子,现在的我完全就是落荒而逃。
至于目的地,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去哪。
不止是这件事,很多事情,我现在都毫无头绪。
铃木老师和安部教练会怎么想呢?
会失望,会生气,还是会后悔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明天还要来训练吗?还能来训练吗?
这样逃走真的好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做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心跳啊,快点平静下来吧。
...
...
...
不知道跑了多久,最后我实在是跑不动了,但我循着之前走过的路线,成功找到了一间忘记被锁上的空教室。
讲台也被撤走了,在彻底废弃之前,应该是某个部门的社团活动室。
不过看样子,那个部门应该也已经...
我不敢再往下想,不如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敢多想。
很多时候我嫌自己的脑子不好用,不够聪明,不像那些能从容跟上老师思路,面不改色地写完作业的同学。
但现在,我反而希望自己是没有任何思考能力的白痴。
...找到了。
在教室的角落里,有一个早已清空的档案柜,玻璃柜门上还留有陈旧的胶痕。
我拉开柜门,得益于良好的密封性,铁柜内部居然没有什么灰尘,不论是上层的置物架,还是下面那个,和偌大、明亮的教室相比,显得狭小、逼仄,只要一关上柜门,就透不进任何光亮的昏暗角落。
找到了。
我蹲下来,用从制服裙下摆露出的膝盖试探着向前跪行,皮肤表面传来冰凉的触感,但我并不在意。
直到整个人都钻进去,我才发现柜子内部的空间还挺大的,简直像是原始人的洞穴。
这大概是今天唯一的一件好事,对我来说。
只差最后一步了。
调整好姿势以后,我屈膝坐在最内侧的位置,伸出手,合上了刚刚被我拉开的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