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没有,只是不好意思地偏过脑袋,假惺惺地用手帕捂着半张脸——就好像挨打的是自己一样,什么也没说。”
“打完人还觉得不够,但估计是想到还有很多人在看,继续闹下去自己也会惹上麻烦,所以他只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女人也很快跟了上去,只有紫式庭礼还站在原地没动。但我想,她估计就是在想那句话吧——”
“‘你自己反思一下自己都做了什么,居然还利用教练撒谎,真是太不像话了’。”
这就是藤原绫也看到的真相,关于紫式庭礼的真相。
也难怪,她会说出那样的话。
她说在庭礼面前,自己是没有资格拿那些故事来博取同情,或者说明决心的。
尤其,是在亲眼‘看到’她的故事以后。
但我也无法完全认同这种说法,尽管理由...只是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比起藤原绫也的遗憾、和她从家人那里因为爱所继承到的遗憾,那种更为直接的痛楚是否就天然更有道理——
毕竟这是个不讲道理的世界。
所以我想,她也不必因为自己是被父母爱着的小孩,而对未能得此幸运的紫式庭礼怀有愧怍。因为在庭礼看来,那样的父母,也跟绊倒藤原庭礼的那颗石子一样,都是一场无妄之灾。
或者说,不确定。
而且我相信,如果她也愿意在庭礼面前说出自己的事情,那个人一定不会因为自己痛苦,就觉得别人的不幸无足轻重。
所以即使知道这些事情,即使很清楚眼前的庭礼是带着怎样的心情说自己要拿下第一时。
我也不觉得自己自私。
即使她说,我想做到的事情,会让她再也开不了枪...
我也不觉得自己残忍。
她看上去也不是这么想的,因为听我这么说了以后,她很高兴。
是自己亲手拿下第一后,也没能表露出来的高兴。
是真的开心。
这也让我想到一件事。
也是昨晚发生的事情。
因为提前说过,我已经不需要状态这个武器了,所以如果有什么想说的,随时可以给我发讯息,或者通话。
于是,昨晚我接到了来自东京的电话。
枭谷排球部,止步于全国八强。
电话那头很安静,除了木兔,没有其他人的声音,他应该是在外面。
我隐约还能听见夜间穿道而过的风声。
临海的广岛,也有这样的风声,带有咸湿气息的海风。
第一句话,是我的名字。
“中岛。”
很多人这么叫过我,但我却不会认错,哪些属于其他人,哪些属于木兔。
也许这就是称呼的意义。
我突然领悟。
“我听到了。”
我听到了我的名字,被他赋予的意义。
虽然是和平时不同的语气,虽然语调也不是最为常见的那种轻松,但因为独一无二的意义,所以我知道,会这么叫我的,也只有这个对我来说独一无二的你。
第二句话,是我的事情。
“有赢下来吗?”
因为察觉到了木兔的情绪,虽然不是出于照顾他的心情,但在听到这样的心情之后,我的确做不到用一万分的兴高采烈去分享自己的好消息。
哪怕我知道,即便我这么做了,他也只会为我高兴。
“嗯...不过第一名是其他人。”
我想要的第一,是唯一的那个,也就是所有人里的第一。
“那你明天就要跟这个‘第一名’比赛了吧?”
我刚想肯定,就听见他发出毫不掩饰的感慨——
“真羡慕你啊,我也很想跟第一名的家伙打比赛呢。”
“啊,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了,我们今天就要回去了。”
“我知道,因为看了回放。”
“欸?那有看到我吗?!啊——早知道就提前看一遍了!”
“说什么呢...你不是就在现场——”
我又在说什么呢,不止是就在现场,这家伙就是‘本人’啊。
“我的意思是,肯定没人比你更清楚发生了什么吧。那些球都是你亲手扣下去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
是错觉吗?连风声都消失了,一起消失的,还有之前还能闻到的来自海洋的气息。
“不一样哦,中岛。”
“这还是你告诉我的啊,你怎么自己都忘了。”
他笑嘻嘻地说,好像是在嘲笑我,又好像是在开一个只属于两个人的玩笑。
是那种,尽管生气,但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跟他一样笑出来的玩笑。
“角度不一样。”
“角度不一样的时候,看到的世界就会不一样。”
“所以如果我们在同样角度看同一件事情,就一样了。”
木兔说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