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是无可撼动的真实。
可我突然有些不甘心,不甘心被真相打败,不甘心辛苦编造的谎言就此破灭。
我是个骗子,但却是个成功的骗子,我骗了教练、父母、同学、后辈...这么多人都被我蒙在鼓里,连我自己也深陷其中。
我享受这个谎言和它带来的一切。
不用等到以后,现在就可以离开那座庭院,尽管只是短暂地离开。
不用被成绩单上的数字、公告栏上的排名困住,尽管赛场上也有这些,但后者是我自己选的。
不用在家庭聚会时被和同辈的孩子关在一起——像毫无尊严的蝈虫一样比谁斗得过谁,谁是更讨喜的那只,我不是只有成绩,我还有射击,尽管后者也是成绩决定的,但是是我自己选的。
...
...
...
以及,在扳机扣动的那一颗,如释重负般的解脱...尽管也只是短暂的解脱。
但所有这些,只有在虚假的世界里才能成立,只有守住那个谎,才能守住这些宝贵的假象。
可如果我快要守不住了呢?
只顾着杀死你圆心之后的我——这样的你,自然是不会发现,在那场比赛的某个时刻,你曾领先于我。
已经守不住了啊。
意识到这个事实,我几乎快要崩溃,别说是扣下扳机,连有支撑的步/枪都快重重砸下——
还好,只是几乎。
我没有天赋,但那次比赛为什么是我赢呢。
因为我作弊了。
当我害怕到不敢开枪,不敢面对真实与虚假之间逐渐明晰的界限时,我选择了作弊。
这是我撒下的,第三个谎。
但我也没想过她真的能赢你,在选择交换的那一刻开始,我想的只是不要输得太难看。
我依稀记得,那是第三十一发子弹。
我开出的最后一发子弹。
在那之后,害怕到不敢开枪的我,就把枪让给了一个能代替我开枪的人。
一个只要能成功,就什么都愿意做的人。
一个只要能站到最高的位置俯视其他人,就能发自内心地微笑的人。
一个无所谓撒谎,无所谓惭愧,无所谓听从大人们的安排,更无所谓被自己在心里鄙夷、厌恶、甚至憎恨的人。
一个看见有人浪费时间、浪费天赋、浪费任何可能能让她出人头地,乃至成为人上人的机会就会恨铁不成钢的人。
从第三十二发子弹开始。
第三个谎言,从第三十二发子弹开始。
她是我撒的第三的谎言。
从第三十二发子弹开始。
就没有庭礼,只剩下紫式。
所以当我再次问起能否用原来的名字叫我时,很抱歉,那也是谎言。
我只想确认庭礼有没有擅自跑出来,或者说,活过来。
“紫式同学。”
“紫式前辈。”
“紫式。”
很好。
这次的谎言,没有露馅。
为了维持这个谎言,维持这个趋近完美的谎言,我要比紫式还像紫式。
不用任何人提醒,我每天都会检查头发的长度。
任何人第一次见我,都会以为我是男生,甚至连叔叔都摸着我的头说,如果小礼长大了,应该跟我很像。
但他说反了,是我在像那个早就死掉的小礼,而不是刚刚死去的庭礼。
因为没有人会叫那个人小礼。
那是属于被父母期待着的孩子的爱称,庭礼没被她的父母爱过,就连她不想要的期待,也只属于紫式。
但无所谓了,只要继续扮演沉迷于虚假的紫式,所有人都会高兴的,紫式自己也会高兴,就连死去的庭礼也会高兴——因为她最想守住的谎
言,不会再被任何人戳破。
“庭礼。”
我一点也不意外。
消失两年以后,当我再次见到你的子弹,我就一点也不意外这一刻会到来。
你会再次从我这里夺走定义真实的权力,用你无可撼动的子弹,戳破我摇摇欲坠的虚假。
可我一点也不生气,甚至也不恐慌,还能站多高,会跌入怎样的深渊,都无所谓了。
只要知道,你没有被紫式和她的队友不慎给你带去的压力压垮,你的子弹,也没有被外力引向错误的方向。
就足够了。
可是为什么,明明已经知足了,明明已经作出决定无论是紫式还是庭礼,哪怕已经分不清楚,哪怕这种迷失的恐慌已经先谎言破灭的恶果找上我——
我还是试图向你确认。
这次不是撒谎,不是对自己确认,我只是单纯地想问你,哪怕是不认识紫式,也不认识庭礼的你。
现在的我,到底是紫式,还是庭礼?
我应该成为紫式,还是庭礼?
在你重回赛场,拿下全场第一,并将我的名字连同我创造的纪录一起从第一的位置上抹去后,你给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