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幸什么。
庆幸父母两人不知道谁,不知道是把所剩无几的积蓄交给柏青哥店、又或者是为了不扫兴,买一大堆朋友推荐的投资产品——总之就是输得一干二净吗?
所以我应该生气?
“嗯。知道了。”
抱歉,但我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回到床上,我只看得见那把用奖金买来的气步/枪,我还没来得及用上一次。
但我决定下次就要用它。而不是俱乐部里那些、属于别人的枪。
我讨厌这个世界。
但唯独射击,唯独瞄准镜里的世界,勉强不算讨厌。
更重要的是,就算讨厌,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朝它们开枪。
砰!
只要能开枪,什么都无所谓了。
我以为自己找到了在射击一途上不断行远的秘诀,那就是除了射击,什么对手、朋友、家人、同学、名次...甚至是引我走上射击这条道路的教练。
什么都不在意。
只要不在意,不抱有期待,就能不受影响。
就能‘专注’。
我甚至觉得自己理解了铃木老师——原来我真的很擅长这个!
我擅长专注,我擅长保持‘稳定’的状态,这可是我为数不多的武器,也是我仅有的武器。
所以。
我一定不要期待。
你们,也一定不能对我抱有期待。
可是我错了。
捷径或许存在,但跟我从来都没有什么关系。
那个时候,我也不是被射击拯救了,更没能在瞄准镜里的世界得到救赎。
相反,我被困死在圆环之内了。
把一切都托付给射击,所以一旦发现自己无法再开枪,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明明自己也知道,强加上去的期待是会把人压垮的,所以我怎么敢心安理得地把一切押在射击身上呢?
不过现在我倒是真正理解了铃木老师说过的话,但不是关于我在专注上的天赋。
而是‘分心’。
在决定去看排球部比赛的下午,铃木老师告诉我,分心也是好事。
那个时候我完全不懂,甚至怀疑他是口误。
现在我知道了。
不管我怎么想,我的世界都不可能只由射击构成,除非我把自己困死在射击上。
但这样作茧自缚的结果,就是连射击这条最后的救命稻草都差点失去。
目空一切、一无所有的孤胆英雄或许更能振奋人心,但我做不到。
我承认,我做不到。
我只能做我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现在,看着几乎和回忆中一模一样的杏里,我能做到什么呢。
“好久不见啊,中岛。听他们说你还是一个人,我差点吓了一跳。其实那个时候的事情我已经不在意了,所以现在看你有了这么多朋友,也替你高兴呢。”
“杏里。”
其实这里,不完全是我的朋友。
木兔不是我的朋友,我还没缺心眼到把朋友和男朋友划等号。
户羽同学和中野同学...虽然我很想这么以为,但不知道两人是否认同。
至于高梨同学她们,今天才第一次正式说上话呢,我又不是藤原那种自来熟。
排球部的男生,是木兔的朋友,看起来都是好人,但不是朋友。
但这些杏里都不知道,所以我不想再纠结其中的故意成分了。
因为我需要的不是关于这件事的——
“道歉。”
“...什么?”
她看上去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止是她,骤然安静的空气里,应该还有很多类似的想法。
所以才如此安静。
听上去像是我又搞砸了点什么。
难得一起的出游、意外的久别重逢、顺理成章的冰释前嫌...都被我搞砸了嘛。
“因为那个时候你什么都没说,所以,你还欠我一句道歉。真心实意的道歉。”
“喂,你别得寸进尺——”
“中岛同学似乎没有在跟你说话吧。”
说话的是中野。
“可是...我为什么要跟你道歉呢?就算强人所难,也总要有个理由吧。”
“因为我不想翻篇。”
因为我不会再听见那些声音,所以我可以相信自己,就算说出这些事情,也不会在大家面前哭出来。
“如果你还想装作没想起来,我也可以再说一遍。”
跟过去做个了结的时间,姑且还是有的。
但我知道,即便如此,我也等不到我想要的道歉。
因为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不是她真正需要道歉的中岛夜游光,也不是那个会不知所措的中岛夜游光。
而这个人,也不会发自内心地感到抱歉——
“虽然不知道中岛你说的是什么,但既然你这么在意,肯定是我做错事了吧。”
“不管怎么说,还是跟你道歉哦。对不起,这次,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