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旦像现在这样...我注意到来自教室里的视线,不属于杏里的朋友的视线,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一旦有了除我之外的人,杏里又会变成那个好说话的杏里。
或者是现在这个,‘诚恳’地跟我道歉的杏里。
如果顺势原谅她,一切又会回归平静,她也会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在需要我的时候用热情和友善扮演我想要的‘朋友’角色。
但我真的想要这样的朋友吗。
“名字,我也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是气步/枪。”
“喂,中岛,你是在冲小杏发脾气吗?就因为这种事情?”
有人看不下去了。
“真的假的?就因为朋友不跟自己一组就大发雷霆?好可怕。”
“难怪除了杏里同学都没人愿意跟她一起。”
“这下连唯一的朋友都没有了吧。”
“好吓人,完全就是地雷啊。”
“货真价实的地雷。”
没头没尾的质问,原来也能成为被选择的真实。
还是说,因为选择的另一面是我,所以不需要思考,就知道该选择哪边。
总之...不是‘和我一边’。
明明是合理的诉求,就因为不被选择,连争取基本的公正也变成了无理取闹。
我很早就知道了,不被选择的话,不论讲出多少个道理,都只能是闷死在枪管里的‘哑弹’。
所以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看向眼前的人——
“不说点什么吗。杏里。”
那双一向单纯的眼睛里,多出几分复杂的神色。
但她还是没有说话。
我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看坐在她周围的男男女女,又回头看向用同样的眼神向我宣泄某种不满的人们——
“原来是这样。”
我又看回已经低下头的人:
“因为有人替你说了,所以你什么都不用说。”
“什么都不用说,就有人把你想要的事情做成——‘真好啊’。”
“你一定觉得我在这样想吧。”
“我知道哦,杏里一直很高兴,因为觉得我会羡慕有朋友陪在身边的杏里,所以很高兴。你很喜欢看别人露出那样的眼
神,尽管有时候离得不算近,但我还是看见了。”
“看见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一个人偷笑的杏里。”
“可是如果我不能再羡慕杏里,如果我不能再看着无聊的杏里、玩那些无聊的游戏——杏里就会不高兴。”
“说错枪的名字也是故意的。杏里忘记了吗?我第一次跟你说自己在练习气步/枪的时候,你还说想去看看呢。”
“杏里也去过俱乐部,举起过俱乐部里的枪。”
带不认识的人到俱乐部里,还拜托管理枪械的姐姐多给一把气步/枪——我明知道能免费训练已经是要感恩戴德的一件事了,但听杏里那样说了之后,还是厚着脸皮做了这些事情。
但杏里只去了那一次。
理由是自己什么都打不中,而我一个人在那边‘玩得开心’,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她说和‘朋友’出去玩不是这样的,要大家都开心才算玩的开心。
原来是这样。
因为我从来都不是朋友,所以就算我一个人在旁边不开心,也不妨碍‘大家都开心’。
“亲手触摸过的事物,也能记错名字吗?还是手枪这种一只手就能拿起来的枪。”
我听见来自身后的议论,看来这样的事实对他们的选择造成了动摇。
也不过如此嘛。
杏里,你‘做到’的事情。
也不过如此。
“只是开玩笑而已,中岛,你这个人就是容易多想。好了好了,我跟你道歉——”
“道歉才不是这种东西!”
——‘好了好了小光,爸爸跟你道歉,下次一定按时来接你。’
“道歉,是真心觉得抱歉,才能说的东西!”
别哭啊,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哭的。
而且你明明‘赢’了啊。
你戳破了他们不堪一击的真实,你赢得很漂亮。
别哭。
——‘妈妈跟你保证,下次一定不会了!’
“是要说到做到...才能说的东西。”
真倒霉。
遇见你们,真倒霉。
真倒霉。
又搞砸了。
又...哭出来了。
就这样,原本快被我误打误撞之下赢得的信任,又因为我后来那番不明所以的哭诉,最终——还是变成了无理取闹。
那天回到家,父母告诉我又要转学了。
两人看上去有点担心,担心好不容易交到‘朋友’,还在周末跟‘朋友’出去聚会的我,会跟小时候那次一样闹好大一通脾气。
按理说,我应该觉得高兴才对,把学校里的人际关系搞砸,亲手把自己变成‘乱发脾气的疯子’‘占有欲爆棚的地雷’,最后居然还能顺理成章地逃跑,准确来说,我甚至还应该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