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是现在的你们。”
没有人表示反对,但我觉得,应该只是没有人说出来而已。
不过我倒是没有不愉快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松原监督的重点不在这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漫画里拯救世界的就总是高中生,JK、DK——这样的叫法也流行很多年了,所以如果不是站在这里,没有人会否认你们的年轻。”
“但对于射击,却并非如此。尽管在最高规格的赛场上,也能见到上了年纪的选手——”
“但诸位知道在你们现在的年纪,他们打出过的成绩吗?没错,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在年轻的时候就将同龄段的选手甩在身后了,用还年轻的自己,亲手拿下的胜利。”
“所以并非是熬够了‘资历’才站上赛场,而是一直坚守在射击场上,直到被后起之秀们追上。换言之,如果年轻的时候一无所成,却妄想抱着努力、毅力、耐心这些自我安慰盯着靶心硬熬——
最后只能是看着弹孔越飘越远。”
“跟幸存者偏差的原理一样,射击场上的‘大器晚成’,其实只是结果造成的假象。”
“为什么年轻的时候不打出成绩就不行?理由很简单,看不见希望的事情,坚持下去,也只会凭空消耗意志。”
“和自由人的膝盖、投手的臂腕、前锋的脚踝一样,射击手的意志力,也是不可再生的消耗品。而每一次开枪、和每一次确认成绩、每一次竞争、每一次比赛——以及在此期间的时间流逝,都会消磨你们的意志。”
“在这种状况下,‘只要坚持下去,总能有所收获’诸如此类的话既是鼓励,同时也是伤害,极端一点——根本就是虐待。明知道没有希望,还硬逼着别人,或者硬逼着自己去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在逼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违背身为人类的本能。”
“所以很遗憾,你们都被人骗了。”
‘你们’...
应该是‘我们’吧。
“就像最开始说的,尽管并不稀缺,但同样也不可否认——这里有很多第一,但这里的第一,都有同一个前缀,或者说限制,‘高中组’。”
“但‘高中组’这种分类,对于十七八岁就能站上国际赛场和来自全世界的天才竞争的射击项目来说,根本就是自娱自乐。”
说话的人神色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那份严肃是低温沉淀过的冰冷,那么现在,我似乎能看见寒冷之中有什么在燃烧。
是我曾在初次见面的铃木老师眼中,见到过的存在。
但又略有不同。
不止是希望,还有我不久前也亲身体会过的愤怒、因为我在场外的洗手间看见过镜子里生气的自己,所以看到这样的松原监督,我能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她明明看着面前的我们,但那份复仇之火,却不指向眼前的任意一人。
可她毕竟是成年人,所以不会和当时的我一样——激动到声音都在颤抖。
相反,除了表情上的细微变化,她始终表现平静:
“以今年的世锦赛预选出线资格...哪怕只是以最后一名的得分作为标准,在场,也没有人能及格。就连我们的最新记录,也是如此。”
又开始了,那些窸窸窣窣的响声。
但这次不是幻听,而且也不再针对松原教练。
当然,她还是没有看我,但这也没有意义了。她说的话已经足够让其他人、代替她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可我觉得她并非有意。
如果没能在联合大赛打破紫式创造的记录,那今天这个人就会变成她。
所以在松原监督看来,这只是对事实的陈述,至于事实由谁创造,用她的话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但这不怪你们,准确来说,是不该向任何人发起责难。一定要找个错处,那就是射击的错。”
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啊。
就算有了先前那些堪称违背常识的言论作为铺垫,但听到这里,议论声再也压抑不住了。
可她就像听不见似的,继续固执己见:
“本身不具有足够的美感 ,竞技性和对抗性几乎只能体现在无聊的分数的计算上,就算是团体赛的形式也无法彰显团队羁绊和战术智慧——
射击是被国民抛弃的运动。”
“甚至都称不上运动。‘站在那里开枪,根本不算是在运动啊’抱有这种想法的人,估计也不在少数。”
“所以,就算跳出个人的处境,射击手在这个国家本身也没有多大的前途,不论是商业价值,还是竞技成就...说起来,上次在国际赛事的领奖台上看见我们的选手,是多少年前了来着。”
没有落点的追忆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