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檀站着,车库的灯将他的身影拖长,他双手插兜,神色冷冽,全然不似以往温和摸样,眉眼带着黑压压的不悦和愠怒,倪嘉怡没听见他说了什么,一分钟的时间,柏檀就转身上了车。
他毫不犹豫开车离开。
倪嘉怡见到周家的所有人渐行渐远,最后被抛在身后,窗外的景色变换,黑暗转到明亮,小黑点消失不见。
像是一场戛然而止的无声默剧,带着虎头蛇尾的烂结局。
“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倪嘉怡突然出声,哭腔很明显,她吸吸鼻子,去扯了一张纸擦鼻涕。
“因为我怕问了你更伤心,我不想你难过。”
柏檀直到赵董莞肯定和倪嘉怡说了什么敏感的话题,这话题极大还和他她脱不开关系,想到这里,柏檀无名火就在胸腔迸发,他随着年纪的增加,动怒的机会不多,大多都在修身养性,这次是真的忍不下,但为了不到吓倪嘉怡,他还是只能装作无事发生。
“你和周叔他们说了什么?”
“我说,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既然他们得罪了你,那我不会放过他们一家的。”
他说。
倪嘉怡闻言笑起来,还以为柏檀轻松话题,想让她别那么难过,“你真的是……”
但柏檀却不似作假,目视前方也并未接下一句,黑漆漆的眼眸酝酿风
暴,薄唇也抿成一条直线。
“乖仔,我没开玩笑。”
他全说的是真话,没半句说假话。
“我已经和莞姨说清楚了。以后就当他们只是普通邻居就行。”
倪嘉怡开口,她看向柏檀,安抚开口。
“别因为这个生气了,哥哥。”
倪嘉怡靠在窗边,见到不断往后退的风景,有些憋气又委屈地想。
为什么赵董莞又要来和她说这些话,为什么又要来添油加醋她和柏檀的事情。
她和柏檀的事情。
这只是她和柏檀的事情,好和坏,都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存在的评价定夺。
柏檀一言不发,直到到了小区倪嘉怡要开车门的时候,柏檀才开口,声音晦涩不明,带着嘶哑,“她和你说了什么?催你结婚还是让你离我远点?”
倪嘉怡恍神间转头和柏檀对视。
车内,柏檀高大的身躯,此刻却异常别扭地、近乎蜷缩地在座椅上,静谧的光线下,他的脸泛着暗哑的光泽,与他苍白的脸色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好像,在一个瞬间,回到了很久之前,回到了那个夏夜,她说结束的时候,柏檀的模样,不是神态,而是状态。
她微微张着口,蹙眉,眼底只剩下柏檀。
别人的话究竟有没有意义,外人的话语随时在变,今日口诛笔伐,唾沫泡子就可以将人淹死,明日又换了一个嘴脸说法,或许赞扬或许大度或许祝福,慷他人之慨,但伤口却落在他们所说的对象上面。
她和柏檀的日子是他们两个人自己过的,好与不好,也该是他们自己选择分开还是在一起。
柏檀一起度过的那些岁月,点滴朝夕,不是其他人可以参与比拟的。
柏檀变成了一棵树,嵌入她的生命中,丝丝缕缕,切分不开。
她已经因为外人的话躲避羞耻逃走了一次,这一次,又要去吗?
要因为他人的流言蜚语而失去自己最爱的人吗?
人生有几次容错的几率?
下一次会不会继续错过呢?
所谓正常,究竟什么是正常什么是不正常?
如果自己觉得正常,那其他人觉得不正常能怎么样呢?
她想到她去净水寺求的签,住持给她解意。
“频频徒增伤心事,屡屡皆是过路人。”
“只是心静。”
她以为是在劝自己离开小谈,心里揣着有着不可告人的想法,于是远走临北三年。
那如果签文的意思是这样呢?
倘若自己想的开,那屡屡皆是过路人,如果想不开,频频徒增伤心事。
只是心静。
只是心境。
柏檀看向倪嘉怡,问询着,想得到一个答案。
“所以,你又要再一次离开吗?”
再一次离开,又是几年呢?
倪嘉怡眼底涌上复杂的情绪,心口的疼痛将她湮没近乎喘不过气。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飞出来了,心脏跳得飞快,初生破壁的疼痛啃噬她的全身。
她扯扯嘴角,脸上的血一瞬间逆流,刹那脸颊发红充血。
柏檀直勾勾看着她。
倪嘉怡摇头,终于开口
“不会的,她告诉我了一些事情。”
赵董莞只是告诉了她一些她一直逃避但始终避无可避的事情。
当缥缈的东西落成实地,当流言蜚语真的到了她身上的时候,是选择逃避还是选择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