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还倒打一耙,纪襄气得头疼,正要反唇相讥,突然门被推开,碧梧提着一盏灯笼进来,“嘘”了一声。
她目光骇异,在俱是怒气冲冲的二人脸上停了一瞬,道:“两位祖宗,你们的声响也太大了。”
纪襄一怔,她真是气糊涂了,竟然忘记要低声些。自然,在她大吼大叫前,章序便已经没有压制声量了。
章序叱道:“滚。”
不等碧梧做出任何反应,纪襄压低了声音:“你立刻就走!”
她瞪着章序,斥他走人。
章序脸色铁青,一张明俊的脸上混着沮丧和愤怒,和纪襄对视。
她推了他一下,道:“快走!”
纪家的家底早已败落,用不起众多打理宅院的奴仆。是以几人的院子都在东边,距离并不远。他们方才的动静若只是被碧梧听见倒也无妨,但万一惊动别人......
她的担心很快便验证了。
在附近巡夜的一个仆妇听见姑娘的院子里隐约有男人说话的声音,原本想装作不知道,但转念一想这事若是报给夫人,指不定有多少好处。而姑娘夜里私会情郎,肯定也嫁不到章家去了。
才过了二更,仆妇立刻去报给了还未睡下的广康伯夫妇。
屋里,纪襄两只手腕被章序攥着,他盯着纪襄愤懑的双眼,低低道:“纪襄,你如果不说个明白,我今夜就不走了。”
若是往常,纪襄一定顺着他的脾气服软了,只求他能快点走。但不知为何,她现下一点也不想求他,好声好气地请他快走。
但她更不想被人发现了。
纪襄闭了闭眼,道:“你先松开我的手。”
章序手松开了,人却一直凝视着纪襄的脸。
此时,屋外突然一阵脚步声。纪襄原本是想抄起她白日里随手放在桌上的一把用来裁纸的小刀,威胁自绝逼他从此不敢再来。但眼下是来不及了,她漠然道:“你走不走?”
章序一僵,知道事情闹大了,几步走到窗边翻了出去。
恰好,碧梧进来时慌慌张张,忘记关门了。他才走没一会儿,广康伯夫妇就带着四个仆妇来了。仆妇手里提着灯笼,昏暗的室内顿时亮堂起来。
广康伯环视屋内一圈,目光在没有关好的窗户上停了片刻才移开。
他看向面色苍白,从他们进来后一言不发的女儿,长叹了一口气。
只能庆幸家中近日无客人居住,不会传到外边去了!
易氏注意到了丈夫的目光停留,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着纪襄的脸道:“好啊,好个端庄懂事的大姑娘,竟然干起偷人的丑事了。纪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要是放到从前,就该关到寺庙里去关到死!”
时下风气倒是没有那么严苛,但夜里私会外男,到底也是桩石破天惊的丑事。
她又惊又怒,还有一丝说不出的窃喜,喊出的声音尖利,扯破了夜的静谧。
纪襄双唇发颤,带着些恳求的目光看向广康伯。
广康伯果然不赞同地瞪了易氏一眼,道:“胡说什么?要是送纪襄去庙里,岂不是别人都看得出纪襄出了差错?”
“那你说怎么办?要是被章家人知道了,打上门来怎么办?”
纪襄看着他们夫妻俩在她面前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了起来,在暮夏的夜里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原来她的父亲,直呼她的大名如此自然,像是背后叫过无数遍。
她不禁想起自己前阵子还在因为父亲在和私下对话时,把“你母亲”和“易氏”区别开就感动不已。
他甚至都没有问过一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给她定好了罪。
广康伯夫妇拌了几句嘴,才想到当下最紧要的事,广康伯眯起一双细小的绿豆眼,严厉地看向纪襄道:“纪襄,来找你的人是谁?”
“没有人来找过我。”
易氏扯着嗓子道:“不可能,王婆子都听见了你院子里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纪襄看向那个明显变了变脸色的仆妇,问道:“是吗?我说了什么?”
易氏见她装傻不承认的模样,气得眼睛发红。她是真没有想到,纪襄竟然会这么不要脸!门窗大开,说话声音响到巡夜的都能听见了,还厚着脸皮不承认!
“纪襄!”易氏咬牙切齿,“你怎么敢的?你这般不顾廉耻,和......”
“好了!”眼看易氏说得有些过分了,广康伯吼了一声制止她。
他看着纪襄,道:“纪襄,你怎的这么不懂事?快快说出是谁,也好让我们心中有个计较。”
纪襄沉默不语,碧梧抢白道:“两位不由分说给姑娘定好了罪,还能让姑娘说什么?”
易氏冷声叱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