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他是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对女孩家的发髻钗环根本不熟悉,才会弄得她又是一痛。
司徒征的动作一滞,顿了顿,道:“那我慢一些。”
纪襄轻轻应了一声。树木掩映下,日头并不大,两人虽然一路骑马,却谁也没有难闻的气味。
司徒征垂眼,专心地解开她发丝和一颗扭曲的树枝,目光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她一截粉腻的颈。
她的思绪胡乱飘转,司徒征的胸膛微微震动,她能闻到一缕很清淡的檀香和笔墨味道。因为离得近,甚至能感到他体肤的热度,和他身体上掩藏不住的僵硬......
真是奇了,司徒征他僵硬什么?他一个能暗示自己坐到他大腿上的人,竟然会因为身体接触而紧张吗?
她又想起关乎他的一些传闻来,说他和时下好酒渔色的人不同,一向都很自矜。
那他怎么之前不紧张,还是她当时也太慌乱,没有注意到?
纪襄闭了闭眼,怎么还没有好......
司徒征从未没有解过女子发髻,也不知怎么缠绕上的,她的一缕发丝缠了路旁枝丫两圈。解了一点她又抱怨疼,司徒征将她被缠住的发丝周边弄散一些,不想里面居然还有暗簪。
他琢磨了片刻,很有耐心地将她的发髻拆了下来。
纪襄终于感到了轻松,笑道:“总算好了,但我现下的模样,应该是很不端庄吧?”
她发髻半散,一缕青丝垂落在耳边。
司徒征打量几眼,道:“无妨,只有我能看见。”
“走了。”他招呼道,二人下了马。
纪襄应了一声,跟上去两步后又回头看。她蛾眉微蹙,面露纠结之色。
司徒征略一琢磨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思虑实在是过多了。
“不用管,会有人将马带回马厩的。”
纪襄被他看破心思,羞赧一笑。
回到书房后,司徒征命人去取镜子来。送镜子梳奁来的仆妇很快便退下了,她开关门的空隙里,让碧梧将纪襄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少女的脸色微红,钗斜髻乱,素手正执着一柄梳子要重新梳妆。
碧梧险些一口气没有上来,她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纪襄能做到这么大胆的地步?
新婚之夜要怎么办?
她呼哧呼哧喘着气,天旋地转中抽出一缕神智替纪襄担忧着日后。等理智缓缓回笼后,才想起室内一点或哭或喊的声音都没有过。
一定是她多想了。
室内,纪襄已经重新梳好了发髻。她收拾好镜子和妆奁,净手后,午膳已经摆好。
她上回便注意到了,司徒征口味很清淡。想想也是,毕竟他在寺院里清修了五年。
纪襄很好奇他这五年时间是如何度过的。在此之前,她没有细想过,如今想想,让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突然远离家乡,吃斋念佛,恐怕也是不小的打击。
“你去歇息会儿吧。”吃完,司徒征道。
纪襄问:“你不午睡吗?”
话音才落,她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纪襄小心翼翼地看着司徒征,盼着他不要曲解了她的意思。
纪襄突然想到,司徒征似乎从来都没有直白说过,帮她的条件是什么。
却让她战战兢兢,想入非非。对他一些轻佻亲近的行径,譬如捧脸搂腰,完全生不出底气抗拒一二。
司徒征否道:“我从不午睡。”
纪襄道:“那真是巧了,我也从不在晌午歇息。你不是让我留下来陪你吗?我可以陪着你处理公事。”
司徒征眉头微蹙,很快便舒缓了眉头。他看了她一眼,向她伸出手,道:“你来。”
纪襄将自己的手放到他手上,被他轻轻一拉,站了起来。
他将她带到书架前,紫檀木架里是满满当当的各色精致梅瓶,书并不多。他道:“你挑一本自己看吧。”
纪襄应了一声,匆匆扫了几眼。大约是司徒征并不常来这里,书看起来都很新,没有翻阅过的痕迹。这些书她基本已经读过,便随手拿了一本最近的《春秋穀梁传》。
司徒征没有陪着她挑书,坐回了案前,翻阅之前尚未读完的公文。
她正纠结自己该坐到哪儿,司徒征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给她指了一指,道:“你坐这里。”
是他宽大且长书案的侧边,离他略远。
纪襄认认真真翻了几页,忍不住捧着书册出神。室内静谧一片,只有司徒征翻动纸页的声音。
她的思绪,渐渐就飘远了。
离自己被灌药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司徒征答应了会帮她,会让她参与其中。但是,她也知道没有这么快。何况,他也不是无条件地帮她,所以她也不敢,不好意思开口询问。
她撑着下颌,要怎么扳倒一个贵妃呢,令其倒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