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夫人收回目光,又问道:“你今日怎的不去上值?”
司徒征给母亲斟了一杯热茶,耐心道:“偶感不适,告假一日。”
一听说儿子病了,房夫人更加奇怪了,追问道:“你会不适?你哪里不适?可有请过大夫了?”
不怪房夫人惊讶,司徒征从小就身体很好,无病无痛。虽然面容文雅,衣裳覆盖下却是一具强健的体魄,从不生病。
“风寒,不是什么大病。”
房夫人半信半疑,问道:“那画墨又是为何?”
她猛然间站了起来。司徒征十岁后,她就很少进他的卧房了。虽然司徒征从容得很,但今日她进来后就处处觉得不对......
房夫人指了指屏风旁的几滴水,问:“这是什么?”
司徒征循着母亲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大约是纪襄沐浴后出来不留神滴下的几滴水珠。
他镇定地扯谎:“可能是起初没关窗,雨飘落进来了。”
纪襄跪坐在屏风后,心都快从喉咙口里出来了。她看不到侯夫人和司徒征的身影,听脚步声像是二人都走近了。
约摸半炷香间,她听到了那一声嘹亮的通报。
如果被司徒征母亲看到她在司徒征的卧房里,那真是说不清了。
而且,纪襄有一种奇怪的直觉,那便是司徒征是不会告诉他母亲发生了何事的。
司徒征简略地安抚了慌乱的她几句话,便挪了挪屏风的位置,让她安心在里面坐着就好。
若是坐在床榻上,万一司徒征母亲不由分说走进来,那真是再长一张嘴也说不清吧。在椅子上则是会被看到的,纪襄飞快想定,半坐在了屏风之后。
可现在,侯夫人就站在屏风旁。
司徒征还让她不要想着躲在柜中或是床下,她自己也不想如此狼狈,同意了。谁知道侯夫人就像是知道了司徒征房里有怪事一般,一定要问个清楚。
房夫人匪夷所思地看着司徒征,她算是看出来了,从“偶感不适”后儿子说的话全是扯谎。
屏风外安静了,纪襄屏着呼吸,生怕被敏锐的侯夫人听到。
偏偏人紧张时,就会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格外明显。
实在不行,就在侯夫人进来时主动站起来吧。
可是,应该找个什么理由解释呢?
“你得了风寒,我进去瞧瞧你的被褥可是有何不妥当。”
纪襄攥紧了手,慢慢地站了起来。
坐着实在不雅,还是站起来面对吧。届时她就一言不发好了,让司徒征去糊弄他的母亲。
她有些无赖地想着。
纪襄才站定,就看到一只手伸出来,似乎是拦住了侯夫人的去路。
“儿大避母,母亲是知道的。”司徒征淡淡道。
他这么说,等于是告诉了房夫人,屏风后就是有不能被她看见的东西。
“母亲不用操心,是关乎......”司徒征顿了一顿,“母亲不用操心,您坐。”
房夫人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屏风,视线又移到司徒征已经褪去少年青涩,清俊雅致的脸上。
片刻后,房夫人在无声中妥协了,坐回了原有的位置上。
如果孩子一向令人操心,那或许平日里就会有懒得管教的时候。可若是孩子自小懂事得过分,那他身上有点异样,就会令父母担忧不已。
“罢了,我也不管你这么多了。总之,你记得,平日里公事再多也不要耽误了自己歇息。我们家也不缺你一个去挣家业,留着祖宗基业,无功无过地混下去就很好了。你父亲也是这般想的,什么时候你身边有个贴心人能和你说说话,照顾你,那我们才是真放心了......”
纪襄静静地听着房夫人絮絮叨叨。
中年女子的声量很温和,带着一股平缓的力量。她不知道司徒征听了是什么感受,但她有些许羡慕。
司徒征十九岁了,母亲还会关心他是否告假这样的小事,会因此来别院看望他。
终于,外边的说话声停了。一直没有停歇的雨声也渐渐小了许多。
她听到了司徒征送母亲出门的声音。
雨虽然小了,天色依旧昏沉。
片刻后,司徒征回来了。眉眼上沾染了几滴细小的水珠,他仔细地用手帕抹去,点起烛火。
做好一切后,看向纪襄。
室内一下子透亮起来,照出司徒征平静的眼眉。
他不开口,纪襄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司徒,我适才说的,你是什么打算?”沉默片刻后,她主动开了口,“就是......我求你帮我报复回去。”
她想的很清楚,她一个人势单力薄,或许能让谈贵妃大庭广众丢一回人。但是要让她付出相应的代价,那她一个人暂时是做不到的。这件事她不准备告诉任何人,那就只有请知情的司徒征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