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虚封,加之太后提过一句,所以负责这事的官员办得格外快。纪襄跪谢过旨意,看着喜气洋洋的宫人一笑,赏赐后就将册封文书和银钱存了起来。
她着实没有想到,这事会峰回路转成这般。
庭院前的花渐渐都开了,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转眼已是五月初了。
纪襄这段时日心里松快,加之对日后充满期待,每日都是笑容满面。
而且,这些日子也没有人来打扰她。
这日午后,春夏之交天朗气清,纪襄应着传召去了皇帝的紫极殿,一入内殿,顿时黯淡了下来。
皇帝平时很少和她说话,就连太后的事情都没有过问。这回却是在纪襄进来约摸半个时辰后,放下了手里的一侧佛经,问道:“你日后有何打算?”
纪襄从文书里抬起头来,思忖片刻后笑道:“臣如今是陛下御前文书,不敢有自己打算。”
皇帝轻笑道:“朕问的是你退婚之后,有何打算?”
她掐了掐掐自己掌心,皇帝要给她赐婚?不对劲吧,她悄悄抬眼,看着皇帝似乎含着深意的笑容,悚然一惊。
纪襄想了想道:“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臣不敢自己做主。”
没关系,就算皇帝现在说要纳她为妃都没关系。纪襄往紧紧闭着的窗户看了一眼,朦朦胧胧间看到天光暗沉了下来。
皇帝没有就此再说下去,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自言自语道:“风雨欲来。”
纪襄莞尔,刮风下雨都是可以预料到的。
窗外突然传进雨声,起初淅淅沥沥,渐渐转成哗啦哗啦。即使屋内点着灯烛,也能清晰感受到外边天色暗沉无光。
风雨如晦,雨声闯入人的耳鼓。
“咚咚”,在雨声中,还有似从远处而来的沉重脚步声。
第90章
皇帝皱眉,抬抬下颌。
一旁侍立的崔太监会意,指了两个小内监出去瞧瞧,何人敢在紫极殿外放肆?立即驱逐责打一顿!
骤雨不歇,黑云压顶,天色如墨。在烈雨声中,纪襄的心跳也快了起来。
约摸一盏茶后,两个小内监都没有回来。
皇帝虽没有任何表示,崔内监不安地欠身赔笑道:“老奴出去瞧瞧,这两个崽子怎的还不回来?”
说着,他给纪襄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他出去时,若是皇帝有何吩咐,记得殷勤伺候。
自从肃王谋逆后,能够在内殿伺候的人就十分少了。
纪襄朝他微微一笑,点头致意。
崔内监才走了两步,内殿门就从中间被推开,“哐当”一声巨响,他一愣,停住脚步。
太子迈步而入,因着暴雨,衣衫上不可避免湿了一半。他身后是提着佩剑的司徒征和顾明辞,以及四个高大沉默的武卫。
门一开,下雨激起的腥臭味混着血的酸味,腐蚀着人脑中的弦。
他们手里持着武器,鲜血从剑身滚落,滴滴答答,消融在暴雨声中。
太子的目光在抖如鹌鹑的崔内监上停留了一瞬,定在了皇帝脸上。
皇帝面色铁青,牙关处的肌肉不住跳动,重重拍桌呵斥道:“孽障!你要弑君弑父吗?”
事已至此,不用太子开口,殿内原有的几人都明白外间发生了何事。何况血肉泥泞的酸腥臭味仿佛在雨中放大了,随着雨丝细细密密钻进殿内。
崔内监人虽发抖,迈着步子站到了皇帝面前,伸开双臂,尖声道:“太子殿下,你——”
他话没说完,司徒征就已经从太子身后上前,霍然间提起这忠诚的老太监,捂住了他的口鼻。他正要将其扼杀,突然注意到了一旁纪襄的视线。
她站在书案后,手撑在桌面,脸色苍白,一双微圆的眼睛睁大了,目光里满是惊惧,和一丝祈求。
司徒征手上动作顿了一顿。
他提着老太监转了个身,背对着纪襄,手上用力,无声无息。
一瞬后,他松开手,崔内监的尸体滑落,砸在地上。
皇帝看都没有看崔内监一眼,声音嘶哑:“燕崇,你放肆!你怎么敢的?!”
如此动静,都没有人来救驾。
可想而知,外边的宫殿都已经在太子的控制下。何况这瓢泼大雨,即使有人听到动静,想要调兵一时半会儿都难。
“你什么时候开始的?”皇帝挥舞着双手,将手边的镇纸向太子砸去,“你个孽障,早知如此,朕早该废了你!”
他“嗬嗬”笑了两声:“朕早就知道,燕嵩造反有你的手笔在!朕当时就该一并杀了你!”
太子闪身躲开,平静道:“你的儿子各个有反心,是谁之过?”
“项之荣呢?”皇帝大吼道,“护驾!”
他连着喊了好几句项之荣的名字,才想起前不久因为长子谋逆的事情,他已经撤了项之荣禁卫将军的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