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依着
旧例,纪襄独自走进了内院。手中重重的两匣珠宝抽走了她浑身的力气,纪襄整个人往下坠,咬了咬牙继续向前走。
院内的一草一木,都熟悉无比。
纪襄走到寝居前,没有敲门,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司徒征正坐在书案前,手扶着额头,似在沉思,见她来了,朝她招手道:“过来。”
她走过去,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纪襄抿抿唇,开门见山道:“昨日我来过静园。”
司徒征微微挑眉,道:“我不知道,你找我有事吗,你拿了何物来?”
静园的仆从很少,他之前也吩咐过纪襄想来就来,不用再特意回禀他。
“不重要了。”纪襄的语气,平平淡淡,“抱歉,昨日偷听了两句你和太子的对话。”
他蹙眉,似在回想昨日和太子说了什么。下一瞬,他的神色僵住了。
“司徒征,我会永远感激你的。谢谢你在我年幼时帮我争取了继续上学的机会,谢谢你在我被人下药时出手相助,谢谢你这段时日的教导。”
纪襄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礼节性的笑容:“但我不打算报答你了。你说我也帮过你,赠我礼物,我还给你。还有你在别院里塞给我的一个钱袋,我没有拿走,还在别院里。你可以回去清点。”
“你之前答应我,会让我参与致谈氏倒台的事,你并没有做到。今日和我坐在一起的人,或许她们都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有我不知道。”
她伸出手,看向他,道:“把我送你的手帕还给我,就当我们两不相欠。”
司徒征没动,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问道:“你这是何意?”
“你听不出来吗?”纪襄平静道,“你我不会再有任何来往了。”
她语速很慢,所以司徒征听得格外清楚。
也格外刺耳。
他难以置信,脸色冷峭,问道:“你说什么?”
纪襄朝他莞尔一笑:“我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就当做没认识过。”
她的手一直没有放下,重复了一遍:“把我送你的手帕还给我。”
司徒征漆黑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佛要从她白净的脸上看出什么异样。他的手慌乱在身上摸索了两下,嗓子像是被异物黏住一般,咳了一声才艰涩道:“我找到后......还你。”
纪襄咬唇,随即自嘲一笑。
这时候了,她难道还要指望司徒征将她绣的手帕珍重收好,时时记得收在何处?
她点点头,道:“不必还我了,直接扔了就可。”
说着,纪襄屈膝向他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纪襄!”
她回头,看他,等着他开口。
司徒征一贯被人赞誉的头脑,此时像是被人重重击打过,彻底失去了思索的能力。
他叫住了纪襄,她也回头看他了,然后呢?
如在梦中......他缓慢地眨了眨眼,昨日他薄饮了几杯,绝不至于宿醉,绝不至于神志不清。
他所听到的,都是真实的。
和煦的春风从大开的门里柔柔地吹至屋内,暖融融的日光有些刺眼。他不知自己沉默了多久,嗓子里终于蹦出一句:“好。”
纪襄朝他一笑,轻轻点头,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什么都没有想,一路不疾不徐地走出了内院。
画墨一如既往笑着迎上来,道:“姑娘这么早就要回了。”
她道:“我和司徒征已经断绝关系,你不用跟我回去了。”
“不是......”画墨目瞪口呆,反应了一会儿才道,“郎君已经把奴婢给了您的,奴婢当然是要跟着您。”
纪襄简短道:“不行。”
她褪下自己手上特意带着的两只玉镯,道:“这些时日辛苦你总是替我安排了,这是我给你的,告辞。”
“姑娘!”画墨愣愣地看着纪襄往她手上塞了一对手镯,在她已经走远了四五步后才回过神来,高喊了一声。
纪襄没有回头,走了出去。
她平静地坐上了回城的马车,在清凉州那隐蔽的宫门前下车时,掏出提前备好的银钱赏赐了车夫。
车马辚辚声渐渐远去了。
她从小门走进,仲春时节,花香漪漪,水流潺潺。她僵硬地走着,眼前景象化成一团粉的绿的,飘飘忽忽。
纪襄突然笑了起来,接着身子一歪,摔倒在地。
脚踝钻心的疼。
她没有逞强站起来,理了理裙摆,坐在原地。
这一年她已经摔过四次了。
第一次是在大慈恩寺,她和司徒征在楼梯上狭路相逢。她不小心踩到披帛,司徒征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走了。当时她以为,这就是二人人生里最后一次交集。
再是她被下药,头晕眼花,摔在水榭中,司徒征突然出现,将她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