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拾起地上一块尖石头,往灯柱的柱身上飞去。
正在絮絮私语的男女听到声响,女人尖声惊叫,很快便被男人捂住了嘴。女人低声抱怨,说了几句不该在外见面的,还是在屋里会面安全些。男人耐心地哄了她几句,二人扫视一圈没察觉到有人,调笑几句后想想在外到底过于冒险了些,携手离去了。
司徒征看着二人走远,走出了假山,对着还半蹲在地的纪襄道:“人走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她。
纪襄是很想快些出去的,可在里面蹲着的时间虽然称不上很长,但她已经腿麻了。她扶着石壁,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司徒......”
纪襄才叫出口一个姓氏,随即而来的羞耻就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怎么会做出如此丢人,如此愚蠢的事情?
不该饮那两杯酒的。
“对不住,是我方才犯傻了,拖累你了,实在对不住。”
她忍着没有哭出来,一双清凌凌的妙目活像是养着水汪汪的黑葡萄,此刻正含着润润泪光。纪襄别过脸,在袖子的掩映下擦了一抹滚落出的泪珠。
司徒征静静地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微微低头,问道:“我会因为此事寻你的麻烦吗?”
她抿着唇,听他的声音似乎并不带气恼的意味,纪襄略松了口气,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你害怕什么?”
“我没有害怕!”
纪襄不假思索回答后,顿了一顿,低下了头,没有再去看司徒征。
她心里隐约清楚,她有个毛病会忍不住反复琢磨别人的想法,生怕她们对自己生出不喜。可即使别人真的要对她做什么,她也没有办法的。
所以,想了也没有用处。
之前,她从来没有细想过。是近日太后,父亲,未婚夫三人的态度,令她心寒之余,自省了一遍。
如今,她就是怕司徒征因此厌恶她。
“嗯,”司徒征简单地应了一声,声气比先前严肃了些,“别多想了。时辰不早,你该回去了。”
纪襄抬了抬眸光,见司徒征脸上当真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生气的痕迹,行礼告退了。她还是有些不安,走了几步后便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她走远了。
方才在他周身缭绕的淡香,还在。因着相处时间太久,仿佛已经凝成了实质。
他抬手在面颊旁一寸的地方,捻了捻。
香雾空蒙,月华如霰。
第7章
纪襄到芳林园门外时,门前一条街已经停满了接送的马车。
正是清晨,春和日暖,晴霭泛光,来来往往的人已经有换上夏裳的了。一片轻纱罗裙如烟如霞,有几棵高大的树木树枝探过围墙,馥郁芬芳。
因着萧骊珠家中有事,已经提前回了。纪襄昨日傍晚命人回广康伯府传话,请家里今日派一辆马车来接她。
但在门外等候了片刻,她不禁怀疑,这话有没有传到?
家中再如何,总不至于派人来接她吧......
她站了许久,几个原本站在一起说话的姑娘都已经回家了,不由焦急起来。谈家几个女孩和婢女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她面前经过时,还特意停了停。
谈采薇笑问要不要送她一程,仿佛三日前的龃龉根本没有发生过。
纪襄自然委婉拒绝。好在,谈采薇似乎也只是嘴上客套一句,并没有和她纠缠下去,率着一行人走远了。
在登上马车前,谈采薇又看了远处的纪襄一眼。
面容已经看不清了,但光看婀娜窈窕的身姿就令人心折。她情不自禁嗤笑一声,想想她过来给秦氏出头,到底语气还是十分温柔客气的。
她霸道惯了,纪襄说话再委婉她心中也有不快,觉得她是抬出太后的名号逼迫自己。只是章序从前和她的一个堂兄起过龃龉,还在宫里当值时就打了一架,她知道的清楚,是章序脾气暴躁先动的手。
这种在宫里就敢打人的疯狗,万一被他不由分说打了就惨喽。即使后续他被惩罚,打都打了,又有何用?
谈采薇可不想招惹这种不讲理之人的未婚妻,至少明面上的不行。
日头渐渐高起,纪襄全然没注意到谈采薇那一眼,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不然还是和芳林园的管事说一声,请她们安排好了。
这个念头一出,纪襄正要回去,突然听到有人高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望过去,竟然是许久都没见过的章序。
他骑在一匹白马上,招手让她过去。
周围寥寥几个人,全都看了过来。有的视线还比较隐蔽,有的则是明晃晃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她的脸腾地红了,是羞的,也是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