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皮已经有些力气可以微微抬起,甚至带着些安抚的笑意,像月牙般弯弯地望向余笙的眼睛。
下一秒,他分明看到余笙眼角泛起的泪花,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他不知道那是她隐忍太久的痛苦和崩溃,还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庆幸。
可是,无论是哪一种,现在的萧恪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脆弱无比的她而心碎,没办法起身将她揽在自己踏实的怀抱里,像以前一样笑着对她说“别怕”。
萧恪皱着眉头,越是心急想要说些只言片语,氧气罩的雾气便是浓密,几乎要将他大半张脸淹没。
贺澜站在一旁显得有些局促,他不好直接安慰紧绷的情绪终于得到松懈的余笙,也没办法替萧恪准确表达出此刻的心情。
“先请医生看看情况吧,你们都别太激动,身体要紧……”
医生来过后,确定了萧恪的情况稳定,接下来只需要再观察些时日,便可以办理出院,但是为了避免病状复发,必须严格履行医生指定的心脏康复计划,依据具体的恢复情况,持续数周甚至数月,在此期间,萧恪不被允许进行激烈运动,并且需要定期复诊,好让医生及时根据患者机能的恢复调整治疗方案。
出院当天,初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就要往萧恪身上扑,好在贺澜眼疾手快地帮现在动作反应不灵敏的萧恪抓住了这个小麻烦,直接指挥他去帮忙干苦力了。
贺澜亲自当司机把萧恪和余笙送回了家,初颂还恋恋不舍地陪了萧恪一会儿。余笙见初颂实在粘他萧哥,便很识趣地上楼帮萧恪收拾东西去了。
初颂这孩子情绪上了头就没完没了,萧恪却是越听越头疼,撑着个脑袋侧坐在沙发上,身子有些不堪重负。
贺澜在窝在一旁的沙发里处理公务,见萧恪这模样,仿若惊弓之鸟般挺起身询问道:“干嘛?怎么这副表情?还有哪里不舒服?”
转而,又训斥道:“小颂,你萧哥才刚出院,让他安静休息会儿!”
“没事,小颂也是担心我。”
萧恪半阖着眼睛,破天荒没有把初颂这个大喇叭赶走。
在贺澜和初颂的目瞪口呆之中,又听萧恪疲惫道:“我想先去洗个澡。”
“……”
贺澜无语,感情是觉得自己臭了。
“不至于吧,弟妹一直都按医护人员的建议,给你定期翻身擦身体呢。”
萧恪:“……”
贺澜见状,不由身子一仰,又靠回了沙发里,笑着打趣道:“你这又是什么表情?害羞了?”
初颂摆着一张稚嫩懵懂的脸,正经道:“哥,你脸皮好薄,不是都老夫老妻了吗?”
萧恪:“……”你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孩懂个屁!
“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依我对弟妹的了解,她肯定不会放心让你自己一个人进浴室的。”贺澜笑得更开心了,“总之,你还是缴械投降吧,老萧。”
萧恪:“……”你一个万年大光棍儿懂个屁!
害羞当然只是一方面,毕竟两个人虽然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但也不过简单的一次而已,再之后因为沐苡然的事情,他和余笙产生了点小摩擦,再加上各种原因耽误,迟迟没有把话说开,自己又在录制节目途中出了这档子事。
他当然相信凭余笙的有情有义不会丢下他不管,但他更在意的是,余笙这次对自己全心全意的照顾究竟是出于她内心真实感情的流露,还是为了在镜头下继续扮演好一对恩爱夫妻的选择。
——毕竟萧恪还清楚地记得,余笙可是扬言等《重回恋爱时》录制结束后三个月,她还是要按照两个人当时签署的结婚协议的要求,跟自己离婚。
“离婚”,这两个多么沉重的字眼,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在萧恪的潜意识里出现过。
哪怕他知道,自己和余笙的重逢和婚姻,不过是他费尽心思骗来的一场如愿以偿,等梦醒之后,或许一切都会回到原点,他们的缘分也将走到尽头。
然而当余笙按照他期盼的那般答应了自己的请求,也真的成为了自己法律意义上的妻子,他却舍不得了——他变得贪心,变得掩耳盗铃,他自私地希望《重回恋爱时》可以录制得久一点,这样他和余笙的婚姻也可以如他所愿般维持着,从这一层面来讲,自己险些心源性猝死,倒像是对他的一场代价惨痛的恩赐。
“你们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正在萧恪陷入沉思时,余笙已经收拾好了房间从二楼走了下来,正巧撞见贺澜调侃萧恪的模样。
“贺公子,我们家萧恪刚出院,可别欺负他哦。”
“我哪儿敢欺负他啊,有小颂这么个崇拜他的弟弟死命护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