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浓密纤长的雪睫上甚至还挂着一串欲落不落的血珠。
教皇轻笑着抱起已经陷入休克的叶菲烈尼大步朝外走去,面色惨白、四肢冰冷的雄虫没有对他的触碰作出任何反应,却在被他带到光明里的刹那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始终注意着叶菲烈尼的教皇颇感有趣地挑了挑眉,在这一刻他甚至产生了将怀中雄虫就此放下,让对方死在触手可及的光明里的念头。
可他突然发现叶菲烈尼睫毛上的水渍原来并非泪水而是血珠,这个雄虫没有留下一滴眼泪。
他猝然产生了一个令自己无法抗拒的念头:他想要看看这个雄虫到底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流泪。
于是从十五岁往后直到如今,这个冷漠注视着叶菲烈尼倒在血泊中的雌虫,没有一天缺席在他的生命里,教皇站在白昼烈阳下目睹着后者十七年的漫长挣扎,他看着这个鲜活蓬勃的灵魂在黑暗中不甘沉浮,直到发现自己竟然生出了朝对方伸出双手的温情。
十七年后的此刻,震颤于叶菲烈尼主动亲吻的教皇下意识揽住对方的腰背,雄虫纤瘦修长的腰肢在他手里脆弱到随时可以被折断,他第一次学会在触碰对方时放轻力道。
叶菲烈尼目光柔软地凝视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他第一次对教皇露出这种复杂温柔的目光,但他看的不是眼前这个雌虫,而是过去那漫长的十七年。
原来他已经走了这么久了,原来他们已经走了这么久了。
他慢慢抬手摸上教皇高挺的眉骨,低声轻笑着询问对方:“你知道我已经在你身边多久了吗?”
被他抚摸着眉眼的高大雌虫沉默着闭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十七年。”叶菲烈尼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他的精神力逐渐向教皇的精神海蔓延而去,“教皇冕下真是无情啊,连敷衍地猜测一下都不愿意么?”
“十七年八个月。”教皇平静冷漠的声音终于响起,他给出了一个更为精准的答案,“时间不具有任何意义,因为你会一直在我身边。”
他傲慢地回答着叶菲烈尼的问题,再一次确信自己会永远地将对方握在手里,而就在他给出答案的电光火石间,来自叶菲烈尼的精神力让他不可避免地有所恍神,他在心神动摇间猝然升起一个不合时宜的感叹——原来这个雄虫的精神力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原来自己当初为他安排的所有精神力训练,都在此刻具备了真实意义。
在被毫无保留地攻击精神海时,教皇想到的是,原来叶菲烈尼真的一直在成长,原来他真的一直在注视叶菲烈尼的成长。
而当教皇终于回过神,一阵几乎黏在神经上的剧烈痛意从腹部猛地灼烧蔓延,他平静低头,看到暗夜微光中的赤红血色,握着这柄雪亮刀锋的手犹嫌不足似的再度纵深捅去。
纤瘦修长的手掌中折射出一缕微弱的光线,镶嵌着各种美丽宝石的精巧匕首骤然出现在叶菲烈尼手中,他知道自己任何微弱的动作在高等级雌虫面前都无所遁形,所以趁着精神力攻击教皇精神海的瞬间,干脆利落地将匕首捅进对方的身体。
教皇看着那柄对于自己来说和玩具没有任何区别的宝石匕首:“你所仰仗的武器,只能带来这种程度的伤口么?”
他伸手掐住叶菲烈尼捏着刀柄的手掌,随着他腕部骨骼逐渐发力,后者用力捅刀至几乎变形的手指吃痛不已地抽搐着松开刀柄,原来鲜血顺着伤口喷薄而出就会令持刀者手指打滑,叶菲烈尼在今天得知了一个没用的知识。
匕首掉落在蓬松柔软的床具上,发出沉闷而轻柔的“噗”声。
“这种程度也就够了。”叶菲烈尼抬头对教皇勾出一个说不清意味的笑容,他知道自己大概率已经成功,可随之而来的竟是一种可怕的空虚感,原来与对方长达十七年的纠缠,竟已经塑造了他的部分“自我”。
“十七年前,我原本也该死在这把匕首之下,可那个时候我没有死,乌拉诺斯的自裁之匕一定要结束某条生命才会满足,不杀死自己就要杀死别人。”
死亡降临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往往在制造方和承受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它就已经无可抵挡地发生并且如洪流般摧毁一切永恒或短暂的事物。
十七年前叶菲烈尼昏昏沉沉地割开自己的脖颈时根本没有考虑后果,他只是想在黑暗中看到一抹不一样的色彩,十七年后他干脆利落地捅入教皇的腹部也没有犹豫多久,他只是厌倦了日复一日的无所改变。
而教皇戏剧性的傲慢自大给了他这个机会。
身为自身携带毒腺的蜂族种属,教皇不畏惧几乎任何一种已知毒素,为了不死于自身烈性毒,哈提家族的雌虫早已进化出极其强大的免疫系统,从细胞到肝脏都具有奇迹般的抗性,再怎么恐怖的毒素都无法彻底杀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