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毛茸茸的耳朵弹出来,不多时棕红色的毛发上就落了一层白,萧衔蝉的耳朵动了动,在不远处的祠堂背后,她隐约听到花沸雪压低的嗓音,她眉毛一挑,循声而去。
“……必须继续!已经牺牲了这么多无辜百姓……”
“你疯了!”这个生意有些耳熟,萧衔蝉躲到祠堂仙帝塑像背后,看到鸠不浊一脸焦急,“你才恢复肉身,又要这样做……”
萧衔蝉一怔,手下意识握紧了仙帝塑像凸起的花纹,没料到脆弱的石灰簌簌掉落,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
祠堂后的争论声戛然而止。
萧衔蝉从阴影中走出,雪粒沾在她的睫毛上,在月光下泛着莹莹光点,她盯着花沸雪温柔的脸,声音发紧:“大师兄,这药里有你的血肉,对不对?”
花沸雪沉默地为师妹拢了拢衣领,长袖遮住胳膊上深刻入骨的刀痕。
鸠不浊急道:“他用自己的血肉为引,左臂都快剔成骨头了!”
花沸雪不赞同地瞪了鸠不浊一眼,转头对萧衔蝉说:“别听她瞎说……”
萧衔蝉上前一步,抓住花沸雪的手腕,将衣袖推上去,露出密密麻麻的割痕,新旧交错,鲜血与白骨刺得她眼睛发酸。
花沸雪难得有些心虚,踌躇不敢言。
“你忘了鸠成的事了?”萧衔蝉的声音陡然拔高,“当年你为他的娘子,被他知道你药人身份,最后被剔肉放血而亡。如今才恢复肉身多久啊,你又……”
花沸雪终于开口,声音轻轻得像一片雪,他安抚师妹:“妙妙,人命关天啊……”
“你的人命就不关天了吗?!”萧衔蝉哭道,“再这样下去,你又要是去肉身了。”
花沸雪却轻轻抚摸她的脑袋,神情温柔又坚决:“我是从山村走出来的凡人,见过百姓无医治病,无药疗伤,只能等死的场景,那时我发誓,若有一天我做了修士,必修医道,医者仁心,在于济世。”
他望向祠堂内安睡的百姓。
“这些人里,或许有如鸠成那般忘恩负义的鼠辈,但更多的是无辜稚子,垂暮老人,我怎能看着他们送死?”
“可……”
“妙妙。”花沸雪突然笑了,眼神坚定如磐石,“这是我的道。”
萧衔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雪越下越大,渐渐模糊了他们对峙的身影。
第二日,雪停,天边露出久违的太阳。
萧衔蝉满腹心事,机械地熬药、装碗,祠堂内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她一惊,连忙跑过去,只见原本已经好转的患者们纷纷倒下,脸上的紫纹重新浮现,比之前更加狰狞可怖。
“怎会如此!”花沸雪踉跄着冲进祠堂,顾不得其他,割开手臂,放血喂进濒死之人口中,却只暂缓那人死亡的脚步。
萧衔蝉道:“师兄,黄粱梦是仙帝专门用来逼我就范的疫种,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破解!”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你的血肉只能暂时压制。”
花沸雪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既然血肉不行……”
他没有再说话,心中在想什么却无人知晓。
萧衔蝉咬牙,从怀中掏出那颗灰暗的轮回珠:“我有一个办法,用这个。既然女桑能用祟气污染轮回珠,我们就能用这颗轮回珠吸收此地的祟气。”
她将珠子托起,推着它悬于空中。
第145章
黑色的轮回珠在空中高悬,灰暗的珠体于雪光的反衬中显得格外亮。
萧衔蝉盘算着,这座被瘟疫笼罩的城池里必然充斥着绝望与死气,正好,这颗轮回珠在女桑手里已经变成了一颗只知道吸收祟气的、被污染了的珠子,不如就让轮回珠吸收这些祟气,或许能减轻百姓的痛苦,死马当做活马医。
珠子开始旋转,发出低沉的嗡鸣。
出乎意料的是,一缕缕金色的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从母亲紧握着孩子的手上,从年轻夫妻相拥的臂弯间,从那些奄奄一息的病患眼中,这些光点温暖明亮,与萧衔蝉预想中的黑色祟气截然不同。
“这是……”她愣住了。
珠子剧烈震颤起来,表面的灰黑色如潮水般褪去,那些金色光点越聚越多,渐渐形成一条璀璨的光河,将整颗轮回珠包裹其中。
萧衔蝉能清晰看见珠子内部的变化,污浊的祟气正在被金光一点点吞噬。
“他们……”萧衔蝉震惊地瞪大眼睛,“他们在绝望中,竟然还怀着这么强烈的求生意志……”
她原以为这座死城只剩绝望,却没想到在最深的黑暗里,希望反而燃烧得更加明亮。
轮回珠越来越亮,最后“咔”的一声轻响,灰黑的表面裂开一道细纹,迸发出耀眼的金光。
当光芒散去,原本灰暗的珠子已变得晶莹剔透,内部流转着纯净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