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害他的人竟然是当朝乾王裴祜,自己这断臂就是乾王为了给他养的那个外室报仇,而乾王的外室不是旁人,正是那被他命人扔在乱葬岗但是至此不见踪迹的庆虞县东庄村卢月照。
他爹几乎散尽家财,为他从恪王那里买来一条命,又重金购得假死药,诓骗住了乾王布在京城李家的眼线,这才得以假死逃脱。
回乡“安葬”他的路上,他躺在冰冷的棺木中几乎窒息,父亲对他说,要他就此隐姓埋名,改头换面,找个不识得他的小地方安分守己过完后半生,这样或许还能从乾王手中捡回半条命,不至于尸骨无存,连如何被人害死都不知。
可是,一想到自己要这样苟延残喘过一生,他就恨,恨乾王,更恨那个害他至此的罪魁祸首卢月照,凭何她要跟着乾王受他庇护,荣华富贵自由自在过此一生,而他只能如那阴沟里的老鼠一般人人喊打,只得隐藏在阴暗处苟延残喘?
他李康泰富贵了三十年,肆意妄为了三十年,如果要他过那样贫苦躲藏自此暗无天日的日子,那还不如让他就此死去!
于是,他暗中联络了恪王,从父亲为他安排的马车上跑出,乔装打扮暗中返回京城,在恪王府做了几日最为低贱的奴才,每日倒夜壶,扫茅厕,就是为了等到这一日,能够手刃仇人的这一日。
终于,让他等到了,他不在乎恪王和乾王究竟谁胜谁负,他只想让卢月照去死!
“哐!”
两船在湍急的河水中相撞,几乎同时,李康泰船上的几个打手迅速跳上了卢月照的小船。她瞪大双目,奋力挥动着手上的船桨,可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怎会是这些莽汉的对手,为首之人将她手中的船桨夺过狠狠掷在一旁,饿狼捕食般向她扑来。
卢月照目不转睛,死死地盯着面前之人,小船窄小,甚至不能够两人并立,四人立在船上,小船晃动剧烈,一个不慎,卢月照打了个趔趄,堪堪使自己站稳。
她竭力压下心头恐惧,贝齿紧紧咬着下唇,鲜血浸出,疼痛袭来,让自己快速镇定下来。
“杀了她,赏金百两!”
李康泰嘶哑的嗓音自对面悠悠传来,恰逢冷风大作,吹起他断臂下的黑色衣衫,像极了自无间炼狱逃脱而出的恶鬼。
卢月照紧抿唇瓣,食指不动声色探进了自己的袖口,余光瞥向正向自己奋力游来的丁远,以及岸上那由远及近的铁蹄阵阵。
面前杀手高高仰起寒刀,毫不犹豫向着卢月照的面庞劈来,她下意识向后躲避,船体剧烈晃动,她被横在地板上的船桨绊倒,却就势躲进了船舱之中。
“啊!”
几声惨叫声响起,随后是重重的落水声响,卢月照抬首,面前再无歹人。
卢月照抚着心口,大口喘着气,她只探出半个头颅紧张无比地环顾四周,寻找着一个人的身影。
李康泰!
方才还在对面船上的李康泰此时已然不见了踪迹,而远处河水中丁远游近了那受伤落水的三个杀手,用那断了柄的残箭刺穿了他们的喉咙,岸边先行赶到的铁骑已然就位,方才他们看准卢月照躲入船舱的时机,准确无误地射落李康泰带来的那三个杀手。
视线之内皆无李康泰的身影,卢月照忽然慌了神,她奋力寻找着,因为她总觉着有一道视线正在紧紧跟随着自己,带着滔天恨意与无尽杀意。
“你找什么呢?”
“是在找我吗?”
狭窄的船舱入口陡然探进一颗头颅,其上是狰狞丑陋的五官,那双卢月照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三角眼正冒着绿光,向着自己咄咄逼来,逼仄的船舱内空气顿时稀薄,凌冽空气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饿狼喷出的那血腥恶臭又阴湿的热气,恍惚间,卢月照还以为自己再次身处那个于暗夜东庄村外疾驰的马车,再次被李康泰扼住喉咙,任饿狼猛禽宰割!
卢月照双手撑着地板,拼命向后躲去,可是窄小的船舱内很快便到了尽头,她单薄的背脊紧紧贴着后舱夹板,两只手死死地扣着木板缝隙,细看去,缝隙中竟留下了斑驳血迹,那是她方才挣扎向后时,指甲断裂留下的痕迹。
可卢月照却丝毫感受不到手指上的疼痛,她一刻也不错地死死盯着面前恶鬼的一举一动,眼看着他伏下臃肿的身躯,将自己塞进了船舱之中向自己逼来!
慌乱之下,卢月照奋力蹬着双腿,一下一下重重踢在李康泰的身体上,可是,李康泰那肥得流油的身躯刚好能够成为他的厚盾。
他目露凶光,寒光乍起,反射出那泛着幽幽绿光的三角眼,李康泰左手高高举起短刀,向着卢月照的心口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