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蜷缩于牢房一角,形销骨立,一身囚衣破破烂烂,身
上伤痕遍布,鲜血与脏污纠在一处,头发凌乱,甚至已经打结成了一绺一绺的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而那双眼睛猩红无比,带着浓浓恨意,似有万千带刺弓失,直直向着卢月照这边射来。
“构陷上官那可是大罪,可这蔡波几乎将牢里的大小刑罚都用了个遍,就是不改口,一则张大人挟私报复,渎职失职致无辜平民冤死牢狱,二则奸污官眷,那受害妇人在被奸污时肚子里不到两个月的孩子小产了......蔡波和她的头生儿子还不到四岁就没了娘......”
卢月照收回视线,转过身来,一时间根本无法消化卫文石这包含着庞大信息的话语。
她脑中一阵肿胀,这顺天府牢狱内光线昏暗,越往里空气越稀薄,卢月照隐隐发晕。
“卢姑娘,你没事吧?”卫文石问道。
“不妨事,”卢月照压了压眉心,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卫大哥,还请你细细告知这两件事的来龙去脉,蔡波为何会突然反咬一口,他妻子被害之事的人证物证又为何?只要是你知晓的,一定要事无巨细。”她说道。
第102章
卢月照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的顺天府大牢,她只知自己进去之时天边雨丝是停歇的,等到出来之时雨丝又再次落在身上。
雨势不大,但在这深秋时节就是带着刺骨冷意,直钻人肺腑。
按理来说,卢月照在京城这处临时住所距离顺天府并不算远,脚程甚至不到两刻钟,眼看天边阴云密布,日影向西走去,或许将要酝酿一场深秋大雨出来,可她一路上浑浑噩噩,熟悉无比的路都走错了好几回,直到这时才进到了住处所在的小巷。
眼看再走几十步就能进到家门,卢月照忽然慢下了步子,她轻轻弯腰抚上了右膝,膝盖突然一软不说,眼前又添一片昏黑,一时间头晕脑胀,竟一步也迈不开来。
卢月照扶着墙壁缓缓蹲了下来,此处刚好是一处拐角,她身量纤纤,恰好能遮挡住她。
她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自己的两臂之间,心下仿若被一堵厚重的墙压着,又重又透不过气,一闭上眼脑海里就反复回想着顺天府大牢内卫文石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蔡波是专责刑部刑狱的主事官员,他承认是自己下令重刑致无辜之人冤死,李康泰只是听命于他,甚至还曾劝阻他,顺天府这才免了李康泰的罪责,甚至吏部还让他暂时顶替蔡波的职位。”
“本以为这桩牵涉父子两条人命的案子就这样破了,没想到蔡波突然翻供,说自己是受人指使,主犯并非是他。蔡波咬死是张庄敬指使他用的刑,因为张庄敬挟私报复,他是负责抓捕之人,那冤死的嫌犯曾经破口大骂他是狗官,当时在场之人,包括后来刑部牢狱中的人基本都听到过,于是刑部的两位侍郎大人就把他叫去问话,再转交给顺天府审讯,可这桩案子还没个定论就有蔡波妻子的娘家人来顺天府衙前击鼓鸣冤,状告张庄敬奸污范氏。”
“范家说,范氏是在张庄敬被问话前一日去的城外广贤寺烧香,打算住上三日跟着做早课晚课,只为了能更诚心些,求蔡波能平安,可就在第一晚当夜就出了事,被人给奸污了,肚子里不到两个月的孩子也没了。”
“范氏在天蒙蒙亮,城门打开之时回了京城内,整个人失魂落魄,狼狈不堪,婆母怎么问都只是流泪一句话不说,当晚就三尺白绫上了吊。范氏的婆母在她的房里发现了她藏起来的带血亵裤以及一件男子的外袍,蔡波的母亲带着这两件东西痛哭着来到顺天府大狱,把范氏自尽的事告诉了蔡波,蔡波突然发了狂大骂张庄敬,他认出了这件外袍以及上面的绣样,就是张庄敬常穿的一件外衫,后来经多人证实,这件外袍确实是张庄敬的,甚至他自己也承认了曾经穿着这件衣裳去过广贤寺,也因身体不适在寺庙待了一晚,但他的外袍丢失,他也否认自己曾经在广贤寺见过范氏,决言自己从未做过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可是很快,范氏的婆母和她的娘家人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了范氏写下的一封遗书。上面直言奸污自己之人就是她丈夫的上官刑部员外郎张庄敬,她丈夫在大约七日前曾经把多日阴郁不乐的张庄敬叫到家中吃酒,她记得张庄敬的样貌体格,还言她自尽一则对夫君和未出世的孩儿有愧,二则为了还自己一个脸面,而她留下这封遗书和血裤外袍就是为了让世人知晓害死自己的凶手究竟为怎样道貌岸然之衣冠禽兽,她不苟活,也绝不让真凶逍遥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