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尚在昏睡,你怎可趁人之危轻薄于她?
那你与那衣冠禽兽又有和区别?
她醒来后若知晓你这般,你又该如何面对她?
而他,就此停了下来。
裴祜忽而阖上双眼,调和着自己纷乱的呼吸。
他竟不知,短短一日,自己先是做了那窥视旁人之小人,现今又想做这轻薄女子的歹人。
嗬!
他裴祜有一日竟品性低劣至此?
稳下心神后,裴祜睁开眼眸,脊背挺直如松,只不过,视线从未从卢月照面上移开。
他神色温柔,将一方干净的巾帕浸湿在铜盆温水之中,而后轻轻将她泛在额间的薄汗擦拭干净,动作无比轻柔。
日影西移,卢月照这一觉睡了整整两个时辰。
一双杏眸缓缓睁开,光线被帷帐滤过,并不刺眼,卢月照眼中尽是迷茫,她打量着周围陌生而雅致的陈设。
她这是,躺在哪里?
卢月照撑着床榻起身,脑中不再晕眩,她忽然想起,自己意识全无前好像躺在了......乾王的怀里?
眼看身处陌生房间,卢月照掀开薄衾,穿好鞋子便想起身。
“你醒了?”男子温润的嗓音在卢月照头顶响起,带着惊喜。
她抬首,撞入了裴祜的温润眼眸,认出眼前是谁的那一瞬,卢月照一下子明白了自己身在何处,可此间雅致贵重的摆陈忽然让她有些窒息,就连手心下的绸衾都像生了刺一般让她惶惶。
裴祜重新端来一盏温水,递到了卢月照手中。
“谢......谢过王爷。”卢月照顿了顿,还是将茶杯中的温水饮尽。
只是,她好似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口渴。
裴祜坐在了放置于床榻前的圆杌上,见卢月照喝完温水,将茶杯放置于一侧矮案。
他默默注视着卢月照,忽然伸手想要触碰她的额间。
就在肌肤即将相触的一瞬,却被卢月照下意识避开。
裴祜看到了她眸中的惊愕。
卢月照忽然心跳如鼓,可这种感觉令她并不好受,她很快将其压下,想要开口离去。
“食盒在你昏睡时被送回了你家中,陈宇已经和陶香雪报了信。”
“你不必忧心。”
裴祜温声说道。
“多谢王爷相救,时辰不早,我该——”
“你既病着,不如......就在这里养着。”
“你若是......不放心旂儿,可以把他接来。”
裴祜补了后面这句,而后紧紧盯着卢月照的神情,他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心下更是乱如麻绳,隐隐期待,又隐隐害怕。
害怕……她会不愿意。
候在门侧的王川听得清晰,他甚至开始盘算晚间时刻要为新夫人抬来浴桶沐浴,虽说殿下内寝的浴房也很近,可人毕竟还病着,不好走动,可既然殿下等不及,那这小病也不打紧。
而门外候着的陈宇人都傻了。
表面上殿下是要卢娘子在王府养病,可这话一出,谁不知殿下是想收房卢娘子了!
不过,很快陈宇就石化在了原地,他的一颗心此刻提到了嗓子眼儿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卢月照微微低头,避开裴祜的灼灼目光,朱唇轻启,嗓音虽不大,但字字清晰:
“民女不配住在此处......民女身子已然无碍,多谢王爷照拂,况且......王爷说过,此后,不必再见了。”
“不必再见”这话是那日秋雨雅茗阁上,裴祜亲口对卢月照所说,可此刻的他再从卢月照口中听见相同的话,裴祜却心头一痛。
彼时被嫉妒冲昏头脑,而对她言出的讽刺赌气之语非但被她当真,如今还化作利刃,回旋插进了他的胸膛。
卢月照方才见到了裴祜的坚定神情,而此刻两人之间的一时沉默,更像是她面前的乾王在向自己施压,她觉着胸口闷胀,有些透不过气。
裴祜注视着眼前女子,俊眉紧皱,有些不敢相信,她这是,拒绝了自己。
他话中之意,她怎会不知。
眼看乾王久久未允,卢月照无奈,只得起身跪在地上,她双眸渐红,还因心急,嗓音都带了颤意。
“求王爷高抬贵手,放民女归家与旂儿团圆……天色渐暗,香雪和旂儿还在家中等民女归去,孩子小,离不开娘亲......求王爷慈悲......”
裴祜神情错愕,低头看着面前匍匐于地的女子。
她竟为了能够离开自己而跪下低声恳求自己......
王府,她就这般不想留下吗?
还是说,她只是不想留在他身旁?
难道他就不能直接将她囚于王府这方宅院,直接让她成了自己的人吗?
他这个大魏乾王若是想要一个女人,难道不是轻而易举吗?
可是,为何她会拒绝自己?
而他,真的能够做到强迫于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