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庄敬早就听闻当今乾王还是太子时,亲信部下众多,兼涉文臣武将,就连最普通的护卫也是武功高手,太子礼贤下士,爱才惜才,甚至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太子皇父孝章帝在位时亲自指派的。
翻阅史书,太子能够顺利即位的少之又少,帝王与太子既是骨血相连的亲生父子,可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猜忌夺权的反目仇敌。但是,大魏孝章帝一朝的君父与太子便是其中皇家父慈子孝的特例。
太子裴祜乃孝章帝原配皇后孟氏嫡出的唯一子嗣,孟皇后与章帝伉俪情深,自大婚后便是专房之宠,孟氏入宫后一直到她因病去世章帝并无旁的子嗣出生,章帝尤爱太子裴祜,太子自幼于帝侧教养,天资粹美,端谨恭肃,章帝为他一步步铺好日后登基之路,亲手为他组下太子亲信与部下的庞大政治脉络,皆是忠臣良将。
可惜,其中的武将与太子护卫大多折损于一年多以前的那场内外勾连,外有北戎,内有康王逆党余孽,剩下的文臣后来也在太子庶兄即位后被一一清算,太子“死而复生”秘密回宫之时,身边亲信只剩寥寥。
好在当时先帝孝怀帝已崩,幼帝即位,裴祜这个前太子余威仍在,加之垂帘听政的孝章帝继后,太子裴祜养母,如今的太皇太后徐氏一道懿旨,令时任乾王裴祜监国摄政,与此同时,裴祜慢慢重新组建起属于自己的亲信势力。
这时,雅间正门从内打开,兵部尚书和左右两位侍郎共三位掌管兵部的最大官员从内走出,为首的尚书额间浸着汗水,他身后的两位侍郎后背衣衫尽湿,不知是否是如今乃盛夏的缘故。
张庄敬向着三位官员一揖,兵部的三位高官则对他点了点头,而后离去。
兵部,是乾王回京后整治的第一个朝廷枢纽,太仆寺朱连广叛国案,加之后来的军粮贪污案牵扯出一串蠹虫,杀鸡儆猴的同时,也让裴祜彻底将大魏兵权攥在手里,上次刑部大牢内太医王宏博被毒杀后,再有任何乾王亲自过问的案情,重要犯人皆被关押在兵部大牢,香雪和旂儿便是在兵部大牢待了两日。
除去兵部,还有工部,礼部,多半年来,这三部在乾王的雷霆手段下一改孝怀帝一朝的废弛,如今已经焕然一新,至于剩余三部,朝中人尽皆知,只不过时间而已。
如今在位幼帝的这位亲皇叔乾王,可谓是野心勃勃。
当然,若是裴祜依旧是太子,自然朝中无有异议,可问题就在于,孝怀帝和幼帝两帝即位也是正统。
那裴祜这个前太子,如今的摄政叔父,该做如何?
“张大人请进——”
于元忠的声音从内传来,张庄敬进入雅间,一阵清凉瞬时袭来,仿若置身于初春时节。
“殿下,现在是刑部员外郎张庄敬张大人汇报案情。”于元忠说道。
张庄敬对着裴祜所在的方向深深一揖,“下官刑部张庄敬奉王爷之命前来回禀案情。”
黄花梨案几上,博山炉白烟袅袅,淡淡檀香散开,裴祜端坐于此,手里是一盏茶,影青瓷杯青白相融,恰似山中青玉,杯盖与杯身轻碰,声响如古寺钟磬,浅碧色茶水轻轻在内晃动,香气淡雅。
裴祜细细品尝着,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屋内除了张庄敬和裴祜之外,还有于元忠和陈宇二人,此刻后面两人在裴祜身侧一左一右注视着他,张庄敬一时间有些无措。
他低下头,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还挂着从家中带出的包裹,赶忙解下来,在于元忠的示意下,放在了身后的桌面上。
张庄敬快速整理着脑中思绪,开口道:“回禀王爷,自药徒失踪后至今,乾王府以陈宇陈大人为首,连同兵部、刑部官兵与差役共计二百二十五人,共同奉王爷之命侦破此案。已查封济世医馆,并带回审问与药徒亲近者五十八人,相关人士二百一十二人,暂未发现药徒物证与人证线索。”
“与此同时,京城大小要道,以及皇城、外城各城门严查往来之人,并于城内张贴悬赏通告,目前亦未发现有用线索。”
“鉴于此,下官认为,药徒或已潜逃出京城,甚至变换身份,乔装打扮,若为此种,则都察院副都御史许方许大人与太医王宏博二人被毒杀案之重要人证药徒这一线索暂时已断,可重新梳理案情,寻找突破之处。当然,下官认为,追查药徒困难虽大,但不可轻易放掉,还应向各行省、州县广发海捕文书,并赋以重赏,或许会有效果。”
“王太医于刑部大牢被毒杀,刑部上下难辞其咎,加之下官办案不力,还请王爷重责!惟愿王爷能够让下官戴罪立功,下官定日夜不休,使奸徒伏法,良臣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