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什子安国公府的表姐和姨母,江曜便没上心过。
十三年了,他在乡野苟延残喘,从不知自己还有亲人在世。
直至今日,柳眉偏要挡他身前,拿血亲相认,他恍惚意思到,原来他不是孤儿乞丐啊。
可归根到底,她们于他都是些,生人罢了。
这世间的亲缘当真管用?
若管用,他母亲便不会逃脱不得恶霸的为非作歹,惨死水中。
江曜只知道天底下最难能可贵的真心在谁那,谁待他炽热真挚,他就信谁。
他的阿锁是世上最好的姑娘,纯真干净。
是他死也要抓住的人。
他认死理,不会改。
……
安国公府没能带走江曜,可事后白氏却亲自来了忠义侯府一趟,有意与舒氏面见。
舒氏方才得知江曜真实身份,安国公夫人白氏是江曜失散十三年的姨母。
惊讶归惊讶,舒氏更惶恐侯府招待不周,惹了白氏的不快。
好在姬时语做足了准备,她早和舒氏通过气,道明过江曜绝非乡野乞儿,舒氏虽未当回事,但府上从未苛待过江曜。
因此即便白氏有心找茬,也找不出分毫。
白氏恳求舒氏,她想见江曜一面,舒氏便遣人喊了姬时语和江曜过来。
少年冷冷看她,并不热络。
姨母和侄子十三年未见,终得相认,也仅是这般草草。
白氏悻悻而
离去,舒氏起身,朝江曜真心致歉。
她为先前的不知情,曾无意对待江曜冷淡而心生惭愧。
江曜并不在意,他坦言,他记挂姬时语的救命之恩,愿意偿还恩情,继续做姬时语的侍卫。
话虽如此,可忠义侯府再无人再敢拿江曜当真侍卫看待了。
一朝金麟现世,江曜这条金鳞,身世竟是安国公府夫人的亲侄子,未来三皇子妃柳眉的表弟。
谁人胆敢逾越?
回到思芳院,姬时语双眼哀怨,如今她和江曜两人私交已深,她禁不住和他道出真心话:“不去柳家,你真不会后悔吗?”
“不会。”
江曜回答依旧如初。
清早时分,舒氏曾说想给江曜换个住处,让他搬去侯府的东面,可江曜执意不肯,思芳院住惯了,他不愿挪窝。
屋中又多的是姬时语的摆件添具,每每瞧见那张月亮漆彩小杌子,还有绣半拉的圆扇,他便会不自觉笑起来。
总觉着好像亲眼所见,小姑娘一袭琉璃璎珞挂脖窝坐于其中,光华潋滟,明媚万物。
“小姐。”
江曜凝视端坐在跟前的姬时语,他固执回问:“你不会想着,送我去柳家吧?”
“呸呸呸,我才没有,我可不愿你去柳家呢!”
姬时语自证清白,不过此事并无需她多说,那日湿润的泪眼早便道清了她的心思。
她能为他哭,江曜真是止不住愉悦,颤栗的兴奋。
“还有。”
姬时语笑意盈盈说:“江池生,从今往后,你可以不用喊我小姐了。”
“那……”
江曜狐狸眼挑了笑意,那张脸霎时多了抹绮丽俊逸,他清冷的嗓音唤她:“阿锁。”
这些时日,所有背地里,隐在黑暗之中的,难以启齿的念想,都在这一刻成了真。
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喊她阿锁了。
少年声音好听,喊她阿锁又乖顺的不行,姬时语小脸禁不住飞起晕红。
被喊习惯了小姐,一时被喊乳名还有些难以适从。
江曜又问她:“那你喊我什么?”
“嗯……”
小姑娘咬着朱红唇瓣,左思右想,眼瞳打转飘忽了一周,很是不好意思地启齿。
“哥哥。”
江曜心口猛烈心悸,狐狸眼都瞪大了,“阿锁,你,你,再喊一遍。”
“我说我喊你哥哥。”
姬时语双手掩了一把发红的脸蛋,她心思袒露,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她蹦蹦跳跳起来,姬时语笑得明媚灿烂,“哥哥!对,我就要喊你哥哥。”
一刹那,江曜眼前似百花盛开,莫大的煦色韶光、流光溢彩亮得他睁不开眼睛。
这声哥哥。
喊得真好听。
喊到了他心坎上。
“往后都这么喊,好不好?”江曜嗓音哑了三分。
“你这么喜欢听我喊你哥哥啊?”
姬时语嬉笑出声:“不过也罢,你比我大三岁,喊你哥哥是对的。”
“阿锁。”江曜唤她。
姬时语笑着,端的是乖巧娇俏,明眸皓齿,她捧住下巴,歪了脑袋。
“我在呢,哥哥。”
第38章
六月初八,初夏余热,不知不觉,江曜住在侯府已有三月之久。
今日姬时语正待思芳院的凉椅里,窝着听江曜念书,却在这时她的丫鬟萍亭匆忙忙从外头闯入,口里喊着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