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阖起眼,老先生的话不时自脑中翻滚而出。
他叮嘱她要提防身边亲近之人,说她离得太近,一叶障目了,看不清人的。
便也不知那人的心思究竟为何。
可是姬时语又想了,江曜为她的哥哥,平日素来待她极好,她并未觉得江曜坏过。
江曜是有几分霸道的,偶时会不顾她意愿,强行吻她。
但也仅此而已。
姬时语想起老先生还说,她无需多做,遵循本心便是。
本心啊。
姬时语叹了口气,她需得寻个时候,跟江曜好好谈上一谈。
看可能改了他的臭脾性,出门在外太亲密岂不是白白惹人闲话?
他是脸皮厚无所畏惧,可她脸皮薄啊。
外头人见了,还不知晓怎么非议她呢。
江曜太坏了。
再怎么胡来,他也该先同她爹娘交代清楚,让爹娘允两人定亲再议。
没名没份的,不就是占她便宜呢?
就是占她便宜!
娘也说过了,这次从岭西归京,便要为她定下亲事。
姬时语心中确切,她也不愿再拖下去了。
三皇子党那一日算计于她,她本以为柳眉不敢明目张胆的宫宴使坏,结果她竟是算了个大的,是想拉弘文帝下水。
皇帝跟前,忠义侯府确实不算什么。
可也足以令姬时语心生恶心。
她的婚事得定的。
若是江曜和爹娘提亲,说他愿意娶她,爹娘能应许吗?
不过,这话说的好像是,她很迫切不已,想要嫁给江曜似的,不对,她才不是这么想呢。
姬时语羞恼地一把用被褥蒙住了脸。
止了胡思乱想,闭眼凝了困意,入睡。
……
次日一早,姬时语睡到了日出三更,昏昏睁开眼苏醒,身处岭西同知府,再不比侯府,无人清早唤她起。
姬时语难得睡了个大懒觉。
萍亭撩了布帘入室,又端来一盆烧好的炭火,将灭的换下,见小姐醒来,她起身笑道:“小姐可是饿了?大小姐命人备好了早膳,奴婢去给你端来。”
“好。”
萍柳便来伺候姬时语更衣。
岭西位于西北,天寒地冻,吃食谷类居多,这地方临大陇,因此也从大陇之地运进不少食材。
姬时语端望桌上的一碗花生甜酪,与炭火烤焦的黑黑瓜果,用食指戳了两下黑炭。
不必多想,白嫩指尖染了黑。
姬时语问萍亭:“这是什么瓜?怎还要烤着吃?”
“小姐,是大陇传来的食物,叫番薯,您尝尝。”
萍柳笑着扒开烤番薯焦黑的外皮,里头红灿灿的,香味甜腻,是在京中未见过的滋味。
香气卷入姬时语鼻腔,她忍不住用勺子舀了一口。
番薯果肉甜而不腻,软软糯糯,舌尖绵密,姬时语嗜甜,才吃了一口,便极喜爱这个味道。
“好好吃啊!”
姬时语再喝一口花生甜酪,清甜软糯,喝下肚,一日都觉着清爽极了。
一口甜酪一口烤番薯,不一会儿姬时语便全吃了干净。
便听屋外萍亭又来传报,“小姐,侯爷派人来喊你过去。”
“好,我这就来。”
萍柳端来水,姬时语漱罢口,又擦拭去嘴唇,旋即披上一袭披风起身,萍柳不忘给她递来手炉取暖。
今日姬雄武寻姬时语不为别事,是为了于策安。
来岭西之前,姬时语受杜南霜托付,便拜托父亲探查于策安的下落。
那时姬雄武仍感吃惊,于家的小儿子跑来岭**自参了军,他这个执掌兵权的大将军竟是毫不知情?
命人一查,才知道于策安根本没以镇国将军府于家名义从军。
他隐去军户出身,同等平民百姓,十三岁从小旗做起,直至今日。
六年了,于策安独自在岭西爬到了百户所总旗的位子。
于家与忠义侯府积怨已久,六年前于家大小姐于之念蓄意谋害姬雄武的小女儿姬时语,姬雄武满心痛彻心扉,对于家太过失望。
待回到岭西,姬雄武便冷落了于威之父于勇。
他不得公报私仇,但也不会重用于家。
然而于策安,于勇的小儿子,却是个光明磊落的男人。
于策安不要于家祖荫庇佑,甘愿默默参军,只为了成为一名将领。
姬雄武深感震撼,他喊来于策安问话,问:“你可愿意调任入本侯的军帐?”
“多谢侯爷爱戴,策安很满意如今。”
于策安竟否了。
姬雄武拧眉,他还想劝,却在这时听得侍从禀报,说是五小姐姬时语来了。
于策安浑身一震,满脸惊骇惶恐。
阿锁怎么来了岭西?
六年前分别之后,他便无颜再见姬时语,总觉着于家犯下的罪孽,此生他都该全心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