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我们不曾相识过,你走吧。”
楚王眼中酸涩,无尽泪意翻涌。
他怎么忘,拿什么去忘?
白流,他心爱的姑娘,生得一副面冷心热的模样,却又性子大胆直烈,她喜欢他时,甘愿主动留他过夜。
她说:“你且记住了,是我要你,而非你要我。”
她不喜欢他了,也不想要他了。
便冷漠地闭门不见。
白家被下狱,楚王急得寻见白流,可是没多久,白斩霍便惨死狱中,而白流也被送出城,流放北边。
楚王追去,路上他坠马双腿断裂,此后他失去了双腿,再站不起来。
从此成了残废。
前尘往事种种,一晃二十载已过。
快二十年了,楚王还以为自己早已忘却了白流,却不曾想,佳人从来活在他心中,不曾死去过一日。
如今,这个少年站在眼前,有着和白流相似的容颜。
楚王不敢置信,他颤抖着,又问了一遍。
“你是谁?”
“王爷。”
江曜颔首道:“我是五军都督府新上任的都督佥事,江云让。”
“不,不,我问的不是你任……我要知道你爹娘是何人?”
楚王双腿瘫了多年,他压根爬不出肩舆,这会儿奋力支着身子想要靠近江曜,可姿态难堪,是连自尊心也被踩在了脚下,不管不顾。
他双目赤红,抖着手:“你娘……你的母亲,可是姓白?”
江曜不语,只是一味盯着楚王看。
这一双狐狸眼静静而望,楚王的魂魄也在这寂静之中被慢慢撕裂。
仿若又回到了当年,那时他和白流的最后一面,她亦是看了楚王很久。
白流不言不语,夹杂了些许的叹息。
楚王不敢再注视江曜,他怕自己抑制不住眼眶的热泪。
沉痛过往没忆起一分,沉甸甸的愧疚都会将他压垮。
连这最后一根稻草,也不想放过他。
“够了!”
楚王妃胡氏在旁吼了出声,她走来打断两人,复而道:“王爷何必为难江大人?白家当年犯大罪,陛下可下过圣旨,还是莫要在宫中非议此事了。”
楚王默道:“是我多想了。”
胡氏叹气:“王爷,我们还要求见陛下,早去早回吧。”
“王爷。”
这时江曜终于出声了,江子墨惶恐不安地瞪过来,指着他说:“江云让,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不做何,无他,我看你们太好过了,心里十分不好受啊。”
在胡氏和江子墨目不转睛的凝望之下,江曜从怀中掏出一枚黑龙玉佩。
他的手一甩,玉佩之上的字迹,清晰可见。
单字一个,曜。
“王爷,我本名江曜,字云让,你说的不错,我母亲确实姓白。”
江曜便就这么直言袒露,当着楚王
妃的面,他堂堂正正的站在了楚王爷面前。
“你,你!”
楚王情绪快要崩塌,他再难抑制:“你是我的孩子,我和白流的儿子……”
江曜垂下眼睫,大雪轻落,雪花簌簌凝结于他眉宇,没了情绪的冷。
他在想。
他多年以来的躲藏,所图为何?
胡家在朝中疯狂打压他,胡氏迫切追杀他,江子墨百般阻挠他归楚王府,他们越不想他得到什么,江曜便越要得到。
摧毁胡氏和江子墨渴求的,江曜觉得这才是对两人最大的报复。
江曜抬首:“是,我是您的儿子。”
这一日,江曜已等得很久了。
……
弘文帝昏昏沉沉从落华宫床榻之上爬起,就听殿外曹云敲门来报。
“陛下,楚王爷有急事求见。”
“让他候着。”
弘文帝着实不耐烦,早不来晚不来,偏挑了这个时候入宫。
一年到头也没见双腿残废的楚王一回,皇帝甚至于忘了楚王竟还没死。
落华宫殿外,大雪下了足有两个时辰,在院中堆积洒满银华。
宫婢亮了宫灯,与江曜先前来时,院中已是大亮。
楚王府那座肩舆便落在殿外,荀美人立在殿门口的宫灯之下,柔弱的身子瑟瑟发抖。
三皇子江承北脸色黑沉,而他手边柳眉很是不安地垂着头。
柳眉才得知,今夜弘文帝在落华宫宠幸了她的丫鬟玉香。
也不知事后弘文帝醒来,可会怒发降罪于三皇子。
柳眉后悔了。
江承北心起要以毁了姬时语清白的法子,让她入三皇子府。
可是柳眉还是不愿。
她知晓江承北忌惮忠义侯府,不愿侯府归顺大皇子亦或二皇子党,既如此,她不如推波助澜。
让姬时语入皇宫好了。
可没成想,今夜这一推手竟未能事成,那么她也就……
柳眉后怕的颤栗,不敢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