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一直等孩子出生,他都没能想出来该取什么名字。
舅母本就体弱,还患有心悸之症,在即将临盆之际收到了外祖和舅舅战死的消息,生产时难产,好不容易生下孩子就听闻外祖和舅舅被污蔑在战前通敌,惊惧之下,便这样撒手去了,他甚至没能出宫去见最后一面,只听回禀的人说,舅母至死都没闭上眼睛。
他恨啊,怎么会不恨呢?他恨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恨无能废物的自己,更恨自己还要每日这样和他厌恶的人虚与委蛇。
“殿下……”
“好了,不说这些了。”江烬梧整理了一下神态,“马车坐久了倒有些闷了。”他掀开帘子看向外边街道。
上京是大魏最繁华的地界之一,每日的街道都热热闹闹的,今日还碰上了小集,比往常还热闹几分,街边摆的小摊全是人。
江烬梧本来只是透透气,现在倒忍不住多瞧几眼了。
“停!”他突然下令。
默书还没反应过来,江烬梧就已经跳下了马车要去追什么人一样!他当即大惊,根本来不及想,只能飞快地跟上去。这大街上这么多人,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混进一两个刺客?就算没有刺客,要是被冲撞了怎么办?
好在他很快追上了江烬梧。
只是他找到江烬梧时,他正一个人站在一条没什么人的暗巷的巷子口,有些迷茫地四处望。
“殿下,怎么了?您看见什么了?”
江烬梧也有些疑惑,站了好一会儿才不太确定地说,“没,应该是孤看错了。”他深吸一口气,“许是刚祭拜完外祖的缘故,一时精神恍惚了。”
“走吧,回宫吧。”
*
回宫后江烬梧又得处理政事,默书劝他休息一会,今天一早天还没亮他就在准备出宫了,昨晚又批折子到深夜,连两个时辰都没睡足!
但他劝也没用。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无比想念起那位跑锦州去了的谢大人。
要是他在,殿下肯定能被说动!
正念叨着,谢昭野的折子就到了!
这回不是信件,而是正经禀告公事的奏折,走的是急奏的通道,一路上畅通无阻。
默书揉揉额头,他是念叨谢大人,没念叨让谢大人来找事啊!不知道这封急奏又是讲的什么要紧政务,这下殿下更不可能抽出时间休息了!
没办法,他也只能呈进去。
江烬梧和默书想到一块去了。
他当即蹙起眉,心里闪过万千思绪,是燕池渠的修建出岔子了?还是锦州出什么问题了?
[臣谢昭野谨奏:
伏惟殿下春祺绥和,玉体安泰。
近日风刀犹峭,露台石冷,椒墀苔滑,臣思及清明将至,殿下往来郊野恐染春寒……]
这哪是什么急奏?
怕是谢昭野猜到他这些日子送回来的信江烬梧是一封也不看,这才想到了这么个法子来曲线救国。
也亏他想得出来!
默书眼睁睁看着自家殿下仿若雨后初晴,先前脸上的郁色这么一会就散得七七八八了,嘴角还不自觉扬起,顿时心领神会——
谢大人,干得好哇!
江烬梧的心情好了,连带着默书的心情也好了,弯弯身子笑吟吟打趣,“谢大人是说什么了?殿下这么开心?”
江烬梧折起信,又板起脸,“孤有开心吗?”
默书“哎呦”道,“那恐怕是奴才眼花了,才没有看见殿下笑呢!”
江烬梧轻瞪他一眼。
默书笑意加深,又听见自家殿下好奇地问:“锦州的青团比上京的好吃?是真的吗?”
他抬头看了看,发现江烬梧并不是在问他,而是在自言自语,当然,更像是在问写折子的人。
默书道,“等谢大人回京,殿下好好问问不就知道了?”
江烬梧却哼声,转身坐回去,“问他?他肯定要借势笑话孤见识短。”
他又打开看了一遍。
除却前头的问安,后头就在絮叨他在锦州遇到的趣事,先拉踩一下上京的青团,还提到,他见工程附近有个村子在垦地准备春种了,就把工部的人全带去帮忙了,工部有个新进的小官,下地的时候腿上趴了只蚂蟥,愣是没发现,最后被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吓得摔进了泥沟里,变成泥人了不说,还呛进去二两泥水!
江烬梧一边忍不住笑一边想,工部的官员许多都糙惯了,这小官被一只蚂蟥吓成这样,估计以前是被家里娇生惯养着的,别说下地了,怕是连衣服都没自己穿过。
他看得出来,谢昭野算着时间让这封折子今日送到,是记得今日是给白氏迁坟的日子,想逗他开怀。
他倒是不知道什么时间开始,也会做这种体贴人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