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十来年都是这样过来的,用惯了手段,也从来没什么顾忌,真要论起来,他和江烬梧从来算不得是一路人,毕竟就连最初把江烬梧拉回皇城都是他用了手段促成的。
现在一时要他改,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改。
谢昭野一个人闷着,忽然从屋檐上传来一阵大笑。
“半年不见,你这雁过拔毛的小狐狸什么时候这么慷慨,站角落里拿自己的血去喂蚊子了?”
谢昭野先是一愣,接着反应极快,反手接住从屋檐上抛下的酒罐子,一抬头,果然见是个熟人。
屋檐上的人神态潇洒,一身破布麻衣,头发胡子也是乱糟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来的乞丐。
不过谢昭野已经习惯他这样不修边幅了。
谢昭野飞身上了屋檐,举起酒罐子贺了一大口,然后抛回给他。
“你怎么来上京了?”
此人名唤羽戎,是个江湖人,一年到头就是各地走走停停,偶尔帮人送送镖,他武功高强,更有一身极好的轻功。
谢昭野的轻功就是他教的。
他也是谢昭野正儿八经的老师,拜过师敬过酒的那种。
羽戎瞧了他一眼,“巧了,这也是我想问你的。”
“老褚当年被流放是西宁侯搞的鬼,你说要报仇,我没拦你,但现在家仇已经报了,你不是说想去游山玩水吗,怎么又回来了?还成了什么工部侍郎?”羽戎灌了口酒,“怎么,这里有什么舍不得的人?”
“舍不得的人……”谢昭野笑了笑,“确实是有。”
羽戎倒没想到他还挺实诚,挑眉,“不会是那个太子吧?”
“你都猜到了还问什么?”
“啧啧,真是想不到,我还以为你这小子一天到晚泡在阴谋诡计里要泡到死呢。”
谢昭野斜他一眼,“什么阴谋诡计,我这叫纵横之术,小心二师父听到把你做成肉干!”
羽戎闻言抖了抖,“得得得,我是个大老粗,不懂你们那什么纵横纵竖的东西,我不说了还不行?”
谢昭野笑了几声,又抢过羽戎的酒喝了一口。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意识愈发清醒。
羽戎看笑话似的,“小狐狸为情所困了?”
“你又知道了?”谢昭野躺在屋檐上,抬头看着半灰的天空。
不过对着羽戎他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将今天的事情一吐为快。
羽戎听得耳目结舌,“兄弟啊,人家一大家子就剩这么一个表弟还活着,你还可着人家祸祸,不怪人家生气啊。”
谢昭野有些烦躁,“我自然知道,所以我肯定不可能让白蕴淳出事啊,只是稍加利用一下而已。”
“说得轻巧,那是人家的弟弟又不是你弟弟,再说,你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意外吗?”
谢昭野心道他既然做了那自然是排除了一切出现意外的可能。
羽戎哪能看不出这小崽子在想什么?
“我说就是你被你二师父教傻了!什么事都觉得尽在掌握,心里头看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小子,这么些年你就没有一件事是脱离掌控的?”
谢昭野正欲点头,却忽然想起前世自己收到的那封绝笔信。
彼时看到那封信时心头涌上的悲怆即使到现在他也忘不了。
他唯一一次,脱离掌控,却成了他无法释怀的痛楚。
羽戎冷哼,“看吧,所以你也不是什么都能控制的对吧?而且照我看,这位太子对你可以说是纵容了,你要是提前跟人商量一下,也不一定会搞成这样。”
“还是你二师父的锅,看看你,又傲又自负。”羽戎摇摇头。
高傲自负。
还真是让羽戎说对了。
谢昭野的眉宇有些灰败。
羽戎见他这样有点惊讶,“不是吧你,这就受打击了?”
谢昭野有些惆怅,“不是。我只是想,本来这次回来,我是想同他好好的,结果又惹了他生气。”
羽戎:……
“哄呗。”羽戎翻了个白眼,“不过你也是得改改了,要不是怕你没人要,我少不得是要劝你两句的。”
“劝我?”谢昭野疑惑。
羽戎说,“在我看来,你和那位太子可不是一路人。”
“你知道,我走南闯北惯了,听的事儿也多,早先皇帝说好听点是随性,说难听点就是昏庸,当年白家、褚家,哪一件冤案没有他在后头放任?民间没人敢大大咧咧说,但怨言也不少,但自从这位太子复立了,这民间对朝廷的看法的转了个大弯。”
谢昭野并不意外这些。
江烬梧所得的民心除了早年白家世代保家卫国的影响,其实都是他自己挣来的。
不论是淮城大旱,民乱四起,他带着一批太医和粮食奔赴淮城赈灾,还亲身深入贼营,未动一兵一卒就化解了这场暴乱,还是后来收复南溧,让南溧变成了晋朝的粮仓,又或是力排众议主持修建燕池渠……桩桩件件都是为国为民的大事,江烬梧确实一直如他所言,在其位,谋其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