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刑部的沈蒙,猛地接到这么大个任务,要说一点不慌是不可能的,主要是当时西南大营军费被贪污的事其实并不算隐晦,只是传回上京后被雍武帝压下去了,压下去之后又把被检举的秦川穹关进了诏狱。
雍武帝的脾气一向难以捉摸,出了名的随着性子来,这么多年,满朝文武都习惯他们这位陛下的脾气了,沈蒙倒不是畏惧什么,他也想把秦家这种国之蛀虫尽快除去,只是秦固安这个国公还没怎么呢,只是被禁足在府里,雍武帝又还在昏迷中,他拿不准这个“审问”的度。
只不过,他一早去东宫求见之后,出来的脚步都松快了不少。
——得,能放心去“审”就好了!
在谢昭野的授意下,秦贵妃在幽愤不满之下,受人挑拨,胆大包天对君上下毒妄图弑君的小道消息也开始在民间流传。
加上青云巷里最气派的那座府邸还被皇城司看守着呢,那府邸上挂着的“秦国公府”的那个“秦”字,可不就是秦贵妃的秦?
一时之间,从朝廷到民间,流言蜚语如同燎原之火,迅速蔓延开来。朝堂之上,有人暗自窃喜有人忧心忡忡更有人担惊受怕。
谢昭野又让人添了一把火,直接把秦家编排进去了。
民间那些小道消息越发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在各类三教九流的地方传播,连街口的乞丐都能言辞凿凿说上几句,仿佛亲眼目睹了秦贵妃受了自己亲爹的指使,在深夜里偷偷潜入宫中,将毒药放入皇帝的膳食之中。
在太医署的治疗有了新突破的时候,西南的折子也快马加鞭送到了上京。
等班越一身甲衣,风尘仆仆走上大殿时,百官都还没反应过来。
班越不是在陇州当知州去了吗?这么这个时候突然回来了?
“殿下!臣幸不辱命!这些时日奉命暗中调查西南大营军费贪污案已有新的进展!”
有脑子活跃的当即开始算从陇州就算快马加鞭赶回京也得好几天呢,照这么说,班越恐怕是很早就接到太子的命令让他追查军费案了吧?说不定是太子刚到上京就已经下令了!
嘶,这么一想,最近的桩桩件件,这么巧陛下还在昏迷之中,没办法出来袒护,太子这回这是要往死里踩秦家了啊?!
班越已经掀袍跪下:“殿下!臣这次是带了证人回来的!此刻就在大殿外候命!关于此事,由他们来说更合适。”
第63章
江烬梧沉吟片刻, 抬手:“传。”
不多时,模样清秀的少年搀扶着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妪在侍卫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两人显然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进来后一直惴惴不安, 也不敢四下打量, 但老妪宝贝似的搂着的包袱也格外显眼。
班越连忙安抚他们, “不用害怕,能为你们申冤的太子殿下就在这里,没有人敢再伤害你们, 把你们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就好了!”
两人明显非常信任班越,这才稳住了心神。
江烬梧也在打量这祖孙二人, 随即目光又落在老妪怀中的蓝布包裹上。
那包裹的布料边缘已磨出毛边,却用了三道布条仔细捆扎, 且又是特意被带上大殿的,想也知道里面大抵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少年察觉到他的视线,心知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刻了,然后突然松开搀扶老妪的手,扑通跪地。
“求殿下为家父昭雪!”少年额头重重磕在地砖上。
“家父周武,两年前被调任到西南大营当军需官,在发现朝廷发下的新制甲胄竟有用竹片充作铁甲来充数的, 不光如此, 朝廷定期送来的粮草和军饷都有出入,家父惊骇之下,开始翻阅陈年记录, 这才发现这种情况情况已是司空见惯!”
“许多将士驻守在外, 却数年都换不得一身新甲,甚至有人因甲胄不全而受伤,粮草不足时只能以野菜充饥, 军饷更是被克扣得七七八八!”
“家父实在看不下去,只能暗中记录下这些亏空,想找合适的时机这些事情上报朝廷,可是,家父因为意外发现了一件更大的事情,导致他临时改变主意,决定托信得过的人把证据送到上京!”
“谁知,家父错信了奸人!不但就被人以‘勾结敌军、私藏军资’的罪名诬陷,含冤而死!我们一家七口人,也在家父死后遭到追杀!若非班将军即使相救,我与祖母,恐怕也早已成为刀下亡魂!”
少年眼含热泪一脸悲怆,提到家人惨死时,眼中满是恨意。他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江烬梧,眼中满是恳求:“殿下,家父一生正直,忠君爱国,求殿下明察,还家父一个清白!”
“小人听说过,太子殿下爱民如子,处事公正,力主重建巡察司,家父生前知道此事后,本意便是想等巡察司的御史大人到了西南后趁机汇报,谁知,家父最终还是没能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