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仙尊怎会封你这样的畜生当掌事神……”阿葵被击垮心防,连带着肢体动作也乱了,匆匆防御中被逼到树林间的死角。
叶路和连峤共通五感,这时他感受到心底涌现出丝丝快意——连峤的杀意涨起来了。
“我要杀了你……”
这句话却是阿葵说出口的。
她嗓音压得极低,眼眸却像火苗一样攒动着异样的光彩,像是能把人灼伤。
连峤有半刻的惊诧,紧紧咬合在一处的刀剑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阿葵的刀尖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一弧鲜血飞溅,她竟不惜用手臂主动迎上连峤的剑刃,以皮开肉绽的代价换取攻守之势倒转,瞬息间劈出数刀。
“我要杀了你!”阿葵吼出声,“这天下没人来替蝼蚁主持公道,那蝼蚁就自己来断送你的性命——!”
叶路感到左肩靠近胸腔的地方一凉,他低头看,黑色短刃整个刀身没进身体,拔出时喷涌出热血,尖锐的疼痛这才慢半刻袭来。
身为当事人的连峤只会更疼,他后退两步,大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全都给我上啊!”
连峤带来的几个侍从方才一直在旁围观他们老大与红发小丫头单挑,没有命令不敢擅自插手,直到连峤重伤,才抄起兵器一窝蜂冲上来,要把阿葵扎成筛子。
阿葵已经完全被激出了狠意,鬓侧纹爬上脸颊,转头对上十多个敌手,誓要拼个鱼死网破。
就在这紧要关头,四面树丛沙沙抖动,百来条藤蔓当空扑下,抽打掉侍从们的兵刃,然后三下五除二将每个人五花大绑,摔在地上。
因为失血过多四肢使不上力的连峤半跪在地上,视野里出现一双朴实无华却又纤尘不染的靴子。
迫于连峤的视角原因,叶路无法看到来人的面容,但突然开始不自觉颤栗的灵魂已经告诉了他来的人是谁。
不出所料,子虚仙君那波澜不惊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以多欺少,胜之不武啊。”
第28章
喘息声粗重,连峤忍痛抬头,叶路借此终于看清了子虚仙君此刻的模样。
子虚双手抱着那只昏迷的玄凤幼鸟,垂眸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狼狈的楚地掌事神。
通过连峤的眼睛,叶路仿佛直接与那双静默的眼眸对上了视线,让他的神思一阵恍惚。
多少个春秋之前了,尊上也有着这样的一双眼。
那时的仙尊还未登神位,一人一剑走天下,扶危济困,救民水火。
那双历尽凡烟的眼如同明镜映照世间万相,不论污浊的腐朽的,还是澄澈的美满的,都一一从那眸中掠过,一个不少,却也一个不留。
叶路从那时就觉得,只有这样一双倒映着众生却不露悲喜的眼,才是真正属于神的眼睛。
连峤以剑支撑地面,勉力站起来,身前的土地上泼洒出更多鲜血。阿葵下了死手,刀刃捅得极深,贯穿了他整个肺部,令他呼吸都变得艰难:“你、你是…是那个……” !!!
谁也没料到,连峤一语未了,他的一个侍从不知何时竟挣开了子虚随手捆绑的藤蔓,无声无息地迅速袭向子虚仙君怀抱里那个看上去生死未知的幼鸟!
侍从很聪明,一眼就看出了这位先天神的软肋在何处。
侍从也很蠢,根本不明白即便是软肋也能将他撞得粉身碎骨。
潜在连峤身体里的叶路瞳孔收缩,剑光急速从他虹膜上掠过,尽管知道那幼鸟肯定无恙,但他还是浑身的血液都兴奋地沸腾起来。
“嘭——”
是肉体摔落在地面的声响。
侍从匍匐在地,想要惊叫却因痛极发不出声息,手腕被一道冰柱般凝实的灵力穿透,钉死在土里。侍从的剑随即脱手,打着旋贴地飞出,停下时,距离子虚的脚尖不过半寸远。
子虚仙君还是那副淡漠的神态,或许还掺杂了点儿悲悯:“替我转告玄化,我本无意与他相争。”
子虚说话时,连眉头都不曾蹙起,叶路紧紧盯着他的眉眼,想从中寻觅到更多曾经还是凡人时仙尊的影子——他心目中真正的神明模样。
可惜,下一瞬,那个红头发小姑娘跑了过去,解下腰间一个竹筒罐:“喏,给玉米穗穗找到了干净的水,还好没洒出来。”
于是子虚的目光就落到怀里那只幼鸟的身上。
被叶路奉为真正属于神的那双眼睛,在看向幼鸟那一刻,消融了个彻底,露出冷硬镜面之下柔软的水波。
子虚抬手理了理幼鸟脸颊边的发丝,对那红发小姑娘道:“打架挺累吧,你先喝。”
指尖一滴露珠淌下,水镜的术法消失,叶路重新站在山路上。
“叶公子,”连峤依旧顶着那张面色灰败的脸,咳嗽了两声,“你也看出来了吧,那位先天神实际上脾气秉性十分温和,从头到尾都没露过杀机,他出手只是为了护身边两只小鸟,尤其是怀里抱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