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对面的胡琴似是犹疑了片刻,然后用琥珀的声线跟着道:“生气!”
琥珀思索片刻想到了新词:“笨蛋!”
那两只碎嘴沙鸥的声音跃进琥珀脑海。他眼前一亮,劲头十足接着道:“蠢鸟!”
琥珀的小脑瓜滴溜溜转得飞快,不仅对听过的词语记忆犹新,还会活学活用:“蠢鸟!没文化!臭嘴巴!闭起来!小废唔……”
谢缘用手掌盖住了他叽里呱啦的嘴:“好了好了,够用了。”
子虚仙君感到十分汗颜,他没料到小鸟来中州不过三天时间就学会了如此丰富的粗语。
起初毛骨悚然的阿葵听着脚下几丈远的地方传来一连串风马牛不相及的稚嫩谩骂,心里的恐惧被驱散了,甚至有点想笑。
胡琴再怎么擅长模仿,也无法拥有那雏鸟奇特的脑回路,这声音是玉米穗穗无疑了。
这边阿葵循着声音下落,那厢胡琴听着音儿也确定了琥珀的方位,心道先捉住这只玄凤雏鸟也不亏,于是收敛气息靠过去。
谢缘一手抱着琥珀,将这二人的行动轨迹看得分明,待胡琴凑得足够近时丢出一个昏睡诀,正中她的眉心。
阿葵拨雾而至时正好瞧见胡琴像断线风筝似的坠落下去。
“是你!”阿葵瞬间警惕起来,掌中黑色短刃弹出,刀尖直指谢缘鼻尖。竟然能在一息间解决掉胡琴这种道行极高的老狐狸,此人到底什么来头?!
阿葵极力控制着手腕不发抖,即使清楚两人修为相隔天堑,对峙时也丝毫不能露怯。
谢缘抬起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她噤声:“听。”
看见阿葵之后想要说话的琥珀也乖乖闭上嘴巴。
阿葵闻言眉头一皱。
此刻,充斥整个浮筠楼内部的雾气渐渐消散,留心去看甚至能隐约窥见环形走廊上的梁柱和来回跑动的人影,混乱的尖叫声不见了,传来的是柳岸的杂役和守卫维持秩序、请贵客们移步的呼唤。
不止。
“有老鼠啃木头。”琥珀说。
“不!!!”阿葵眼角的黑色纹迸了出来,“这是齿轮声!厉影那老秃子在这层也设了机关!”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出黑刃,想趁机抢出琥珀,谢缘微一侧身伸手截住她手腕,如同摘取枝头花朵般轻轻一拨就卸了她的招式,黑色短刃打着旋飞出,然而下一刻发生的事两人俱是始料未及——
窝在谢缘臂弯的琥珀随手一捉,黑色短刃的刀柄就稳稳握在他的掌中,二人过招动作迅捷,他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左看看右看看,不明所以地把黑刃又塞回阿葵手中。
谢缘:“?”
阿葵:“?”
“咳,”谢缘终于找到了交谈时机,“阿葵姑娘如若信得过,便随我们走吧。”
“我凭什么要信你!”阿葵收手撤离。
四面齿轮声渐急,不知会哪一刻发动,也不知发动的是什么。往上一层走有暗箭,往下一层又有未知的危机,当真四面楚歌孤立无援。
脑中天人交战只在一瞬,阿葵决定信自己,要往上飞,起码知道上层的机关是什么!挨上几箭又怎样!
阿葵振翅的同时,浮筠楼二层环廊的墙壁骤然从内爆裂,木屑纷飞,数十道人影从中跃出,眨眼间飞扑到面前!
阿葵的反应也是迅如闪电,她偏头躲过第一柄扎向她项上人头的长矛,顺势转身刺穿了背后一人的胸膛,又一道剑风扫过来,她瞬间向后弯折身躯,在空中翻转一圈闪过攻击。她背后那对绯红色翅膀宽大厚重,辗转腾挪于众多围攻者之间却似是一片轻盈飞舞的羽毛,刀剑不沾身。
几息间解决掉五六个围攻者,阿葵这才定眼去瞧这些人的样貌,一看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竟然是一群面色灰败、枯瘦如柴的干尸!
“厉影!”她咬牙切齿。
另一边,早在木质墙壁破裂时谢缘就将琥珀的脑袋往怀里一按,挡住他四处张望的眼睛,纵身向阿葵靠过去。
一具干尸高举着斧头迎面劈来,谢缘眼也不眨,下一瞬,干尸连带着手中斧头就出现在了几丈开外,斧刃下落劈开了空气。
这是不喜战斗的谢缘琢磨出的一种策略,如若迫不得已加入战局,就将传送阵法围绕周身织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球形,凡是不怀好意接近他的,碰到阵法就被传送到五丈之外,也不劳他动手。
头顶光线骤然一暗,阿葵左右格挡中顿感不妙,果然下一刻,那个她恨之入骨的阴森声音悠悠响起:“不错。不错——小丫头,原来你这么多年都在藏拙。以你的脾气,能做到这份上也不容易,耐性可嘉啊……”
阿葵奋力挥开面前的两具干尸,凝目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