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我来视察你了,不然你要在自个儿梦里吓死吗?”她嫌弃道。
琥珀缩了缩,弓着身体朝阿葵的方向贴近,直到差之毫厘就要挨上陨铁笼栅才停住。
饶是阿葵跋扈嚣张惯了的,遇到这样惨兮兮凑过来的小可怜也心软下来,一条苍白纤细的胳膊钻出笼子,张开五指挠了挠琥珀的脑袋。
手感不错。
她动作间从宝蓝色袖口飘出一片羽毛,悠悠落在地上,琥珀下意识伸手去扑。
谁知刚展露半点儿温柔的阿葵马上炸了:“不准摸!”
琥珀“嗖”地缩回手指,露出胆怯的眼神看她。
“你人没当明白,鸟也没做好吗?”阿葵忙把那片与她发丝一般颜色的羽毛收起来,教训琥珀,“玉米穗穗,你听好了。别人的羽毛不能随便拿,自己的羽毛也不能随便送。我们鸟族的规矩里,送羽毛等同人族的示爱,请一同回巢就是提亲,替你寻食物更是要生蛋的意思,记住了吗?”
琥珀直点头,这些他真的不知道。
琥珀道:“我。记忆。没有。”
“失忆就失忆吧,”阿葵道,“记着你那薄情寡义的主人又有何用。”
琥珀拧着眉头思考,皱眉这个动作是他偷偷学阿葵的。之前他恍惚想起那五个脑袋的主人时,心里本是觉得亲切的,可梦境里的五个脑袋与狐狸脸融合在了一起,那点亲切就被恐惧压倒,荡然无存了。于是琥珀做出结论:“主人坏。”
谢缘在不远处停下脚。
阿葵换了个躺姿,双手枕在脑后:“你主人当然坏,把你养成笨蛋不说,或许是你天生就傻,但养了还丢掉,那就很没良心了。”
很没良心的谢缘走过来坐下,伸手虚虚握住琥珀的指尖,发觉有些凉。在场的两个小动物都看不到他,他也无法真实的触碰琥珀,只能垂眸用目光细细描摹琥珀的侧脸。
琥珀还是只鸟雀时,经常蓬松地窝在他手心里打盹儿,又小又轻,如今化作人形也依然幼小,以人族的样貌标准来看可能不过十六七岁,脸颊光滑圆润泛着一层淡粉,从山根到唇珠的线条都很柔缓,眼窝浅,衬得大眼睛有种毫不设防的单纯。
谢缘对于年岁流淌总没什么概念,此刻粗略一算,琥珀作为他豢养的宠物已经二十年有余,若不是意外吞食了祝馀草,或许这对谢缘而言不过短短一瞬的二十年,已是寻常鸟雀的一生了吧。
思及此,谢缘心弦一动,向来无甚悲喜的神明生出些许愧疚来。
琥珀缩手,指尖穿过虚空中谢缘的手掌,慢慢捂上心口:“身体,破的。这里……好疼。”
他是在回答先前阿葵所说“失忆就失忆吧”那句话。
或许“主人”是可怕的,但身体上那个漏风的破洞不断告诉他,曾经的记忆弥足珍贵,已经珍贵到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一日不补齐,就疼痛一日。
而谢缘如临大敌地将他从头发丝检查到脚趾尖,没发现一处破皮擦伤,连心口都替他捂了半天,才后知后觉琥珀在描述他自己的心情,顿时五味杂陈。
是他大意了。他在此之前依然把琥珀当做未开灵智的鸟雀对待,却忘记成为一个人时,琥珀也会逐渐产生细腻的情感。
谢缘起初的打算,是来中州找到琥珀后立即带他回飞壶。
祝馀草过盛灵力对琥珀记忆的损伤会随着躯体内部的灵力周转慢慢代谢恢复,短则十天长则数月,不论多久,他有的是时间精心养护。
可谢缘在这一刻忽而意识到了此等想法的专横强势。
琥珀如今不认得他,贸然把他带走,和那群强盗沙鸥有何区别?倒不如趁此机会,弃去过往主宠身份,以人族结交朋友的方式平等地重新相识。
他有无限的耐心慢慢等待,等琥珀想起过往或者自己愿意,他再带他回家。
第7章
阿葵见琥珀实在可怜兮兮,于是把耳旁那簇火苗遣给琥珀:“行吧行吧,你爱抓着过往不放就不放,可你往哪儿找丢失的记忆?”
这一下把琥珀问住了。
火苗飘飘悠悠荡过来,被谢缘一指弹回去。他的小鸟自然他来暖,琥珀这会儿被他的灵力捂得浑身暖融融,才不需要这豆大的火苗。
但阿葵并不知情,瞪着眼不可置信道:“你胆敢拒绝我的好意!”
琥珀一脸单纯的迷惑。
“哼,”阿葵卷起被子翻身背对他,“本来还想告诉你恢复忆的办法呢,现在我生气了,不告诉你。”
琥珀不知为何自己又招惹到她了,着急道:“不生气!”
阿葵愤愤:“就生气!”
谢缘摇头暗笑,这暴脾气小姑娘也是有趣。
琥珀小心把手伸进笼子,扯阿葵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