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弯了个刁钻的角度,急急朝去——
快雨的脖颈。
孟落英一时不察,惊愕无比,身体下意识想扑过去,手心不小心对准了快雨从头至尾因停滞而张开的五指:“快雨!!”
她在心口绘制的符咒刚巧落下最后一笔——
一股磅礴的力量沿四肢百骸游走,刹那汇集于心脏深处。
滚烫、浓稠、跳动,污黑的诅咒雀跃不已,几乎要把她的躯壳彻底迸裂。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诅咒替她挣断黄金的脚镣,孟落英不顾膨胀的脸颊爬上可怖丑陋的咒痕,拼了命地撞向男人。
与此同时,男人毫不留情地劈下,将包裹快雨的笼牢震得延展出无数明显的裂纹。
“时间到了。”
他不慌不忙,轻飘飘给了判决。
话音按下暂停,让万物归于原点。
……本该如烟花,死也要溅得人一身火星的孟落英此刻竟消失无踪。
覆盖满目的黄金顷刻褪去,疮痍悄悄溜走,潮水般无声无息。
夜幕如海浪安宁起伏,而在这片由深蓝构筑的天空下,金庭默然伫立,嵌缀灯火,犹似繁星点点。
仿佛刚才那一场惨不忍睹的乱境,只是谁人的错觉。
“唉……”
见到孟落英总算回到她该回的地方,五十弦长舒一口气。
他从后揽住快雨的腰,也不管她现在是不是依旧浑身硬邦邦的,只埋首可怜巴巴诉苦,“我明明是特地来接你的,我们之间这么默契,她怎么能这么说?”
“你觉得呢,快雨?”
无人回应。
五十弦一愣,指腹顺着她的臂膀滑动,小心翼翼去牵她。
刚碰触到,却骤然一空,握得一手齑粉——
封印快雨的黄金块块剥落、粉碎,最终化作再无人可见的尘埃,亦随风飘散。
而他怀抱中,则一无所有。
快雨不在这里。
“…………”五十弦攥紧手心,好不容易强压下去的怒气与担忧又反弹而出,逐渐冲溃他的理智。
为什么,他完全没有感应到……
快雨竟早已逃跑了?
究竟什么时候?!
意识到即使他能密切关注对方的行动,也始终对快雨的想法一无所知——
五十弦崩溃似地抬手捂脸,颤抖起来,不知遮掩之下是哭是笑。
所以,他与其他任何人没有不同??
不、不可能的,快雨用〈真名〉与自己结成了牢不可破的约定!无论如何,她无法抛下自己!!
他大口喘息,试图按捺汹涌的情绪。
*
“……哈啊!”
孟落英睁开眼,一下子坐起身。
坐在对面的快雨被她的惊醒吓一大跳:“你还好吗?”
孟落英盯着快雨疑惑的面容,又左右环视一圈,缓了好一会儿:“……我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马车尚在行进,上下颠簸,予人最真实的战栗。
快雨却不甚在意:“做什么噩梦了?”
孟落英直言不讳:“你死了。”
“……?”快雨梗了一下,差点拍案而起,“不是,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
孟落英飞速补充道:“我也死了。”
“哦。”快雨很快偃旗息鼓。
既然这样,那就平衡了。
孟落英面露几分失魂落魄,快雨见状调侃道:“怎么,我死了孟小姐你这么难过?那我们岂不是成了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孟落英将头撇到一边,一副不想搭理快雨的模样,她径自吩咐车夫,“今夜,不必着急赶去金庭,若到不了,在其他地方住一晚便可。”
快雨目光沉沉。
孟落英转眼窥见快雨这么认真瞧着自己:“看我作甚?”
“我在想……好巧,你刚刚说的,也是我原本想对你提议的。”
快雨撑着下颌,浅浅一笑,换了话题,“说真的,要是我真死了,会为我难过一下吗?”
“不会。”孟落英答得飞快,她冷冷瞪视,尽管有几分破碎的犹疑掺杂其中。
快雨暗暗咋舌。
行吧,她就知道。
孟落英忽而勾起笑容,半认真半调笑:“要知道,繁金教徒除了让自己长生,也有办法强留他人。到时你死了,我在你身上试试不就行了。”
“…………”快雨心底倒吸凉气,忙摆手,“我不死了。”
浮金州生活小妙招——少惹繁金道教的疯子,有益身心健康。
快雨拉开窗帘,看起风景。
上一个存档里,她窥见金庭被黄金彻底淹没的死亡结局。
本来,她还可以在那里待得更久,甚至直接待到下一个轮回开启,但是……
快雨眼尖地望到了五十弦——
他的红衣在屋顶飘荡,朦胧隐于暗夜,快雨只匆匆瞟了一下,就立即辨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