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送我一件属于你的物品吗?你身上的什么都好,至少,可以给我留个……纪念。”
他在遗憾地恳求。
尽管皮肤一块块剥落,狼藉遍地,他却仍旧一副置之度外的态度,兀自关注快雨,“你看,你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我好歹也帮你不少……真的不能留点儿东西给我吗?”
不用太过夸张,只需要一两点晶莹的泪光点缀眼角,他就已经拿捏如此姿态至炉火纯青了。
哪怕他的身体现在看起来似人而非人,快雨竟然也觉得他很可怜,想要安慰。
心底的冲动差点就把她推出去了。
“你真的需要吗?”快雨目光灼灼。
五十弦理直气壮地点头:“当然,你走了,我只能……”
“那你现在,应该直接要我的真名就好。”
快雨当即反问道,“何须弯弯绕绕地撒谎呢?”
五十弦操纵诅咒于地面匍匐,一直试图向快雨的脚边接近。
他的虚弱使得他的小动作确实不大明显,同时也使得他没办法立即扣下快雨,只能隐晦地拖长时间。
好歹和五十弦待过一阵,因而快雨还是比较了解他。
她挑挑眉梢:“不问吗?”
闻言,五十弦的眼皮冷冷掀起,上扬的唇角瞬间平息。
他的眼底浮起一片酸涩的薄红,几近恼怒且委屈地大声质问道:“问了你就会告诉我吗?!”
“那当然。”快雨径直迈向他。
“……?”
诅咒如雨水蓄积,恍若在地面铺设不见底的鸿沟。
快雨的鞋底从容踏过其上,居然没有下陷,只晕开一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直至走到五十弦眼前,他还半晌回不过神,肩膀震颤——方才绞尽脑汁骗她靠近的一系列筹谋似乎已经宣告无用。
看得出,他被快雨的动作打了个猝不及防,于是沉浸在是否动手的纠结选择里,无法自拔。
她遂张开五指,举起双臂,拥抱过去。
熟悉的温度扑了满怀。
五十弦不自觉屏住呼吸。
“算了,告诉你吧,我叫……”
快雨踮起脚,在他耳边清晰地念出三个字,接着,她背在五十弦身后的指尖一动,终于精准地按下确定。
快雨松开手臂,退后两步。
她感受到视野开始模糊,但这次,这种逐渐摸不着轮廓的模糊居然令她安心。
“记住了吗?我可不会再说第二次。”
五十弦不可置信地眨动眼睛,呼吸急促:“……为什么愿意带我回去?哪怕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天呐,你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
快雨欲言又止,转而无奈道,“你能跟上我的话,今后我们还有会很多时间,那时再来慢慢说吧。”
“五十弦,再见。”
她挥手作别。
闭上眼睛。
*
安静的一居室,电脑正待机,键盘指示灯还亮着微弱的光。
阳光没入整间卧室,通透的空气里有细小的尘屑翩然飞舞。
快雨惊醒般浑身一震,整个人直接从椅子上滑下,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好痛。”
然而,瞧见周遭熟悉的景物,她倏忽停止了抱怨,噌地一下站起来,精神百倍。
左摸摸,右瞧瞧,确认一切都是真实的,快雨如释重负,栽倒在床上。
就这么放空躺了好一会儿,快雨突然想起什么,直扑电脑——
啊,果不其然,游戏的商店页面消失了。连她放在文件夹里的游戏本体也没得一干二净……
那五十弦是不是……?
快雨尝试叫了几声:“五十弦?你在吗?我们回来了?你能看见吗?”
无人应答。
快雨觉得自己现在也许像个疯子,又在原地转圈圈又是不停提问,不知道在和哪位看不见的朋友对话……
还好她一个人住。
不过目前还远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
“他没一起回来吗?”
快雨在屋里各个角落找遍,连抽屉都翻过了,因而不由得瞠目结舌,“不是,他真的大度到放我一个人回来了?”
五十弦可不像是会被她的三言两语化解执念的类型。
还是说……她其实有点低估他了呢?
快雨正扶额自我反省,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
她手忙脚乱地去点接听。
电话那头,一个女声温柔地询问她:“小雨,你昨天怎么没来,打你电话也不接。生病了吗?身体要不要紧?”
快雨张大嘴巴“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店里的同事。
她看了眼日期,险些惊呼出声。
没想到,待在游戏里的几月与现实一天对等。
完了,兼职的第一个月全勤就没了……
“那个,我好多了。不好意思,我现在就去!”快雨匆匆挂断电话,立马洗漱换衣服,狂奔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