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吗?柳意绵一阵恍惚,她也不能确定。
即便她和慕容恪相敬如宾,她又是他唯一的女人,还为他生了二子一女,但十年来她并无名分,从前旁人只称她为夫人,他也从未承诺过什么。
一颗心忽然揪了起来,眉眼也染了怅然。
十多年前,柳意绵只是西南边境军营中一个小小校尉之女,因母亲早亡无人照顾,父亲拼了命用一身军功换了恩典,让她得以待在军营,在他身侧长大。
及笄后,爹爹多次和她说过他看中了自己麾下一年轻有为的小将,言语之外有意撮合。
柳意绵自小见的都是不爱干净,出口成脏的糙汉子,她还是头一次见这等俊俏儒雅的男子,一眼便相中了。之后他意外救了她一次,至此一颗少女心落在了他身上,默默期待着。
事实证明爹爹眼光不错,这人能力不凡,很快身居高位,不过半年便当上了副将,但爹爹再也没说过将她许给他的话,她也只能暗暗将心思深藏。
柳意绵面对他,无疑是自忏形愧的。
她只是一个军营中长大的野小子,肌肤晒成了小麦色,不怎么漂亮,也没什么才艺,唯一双眼睛生的魅惑灵动,得过
不少人夸赞。
他则是前途无量的战神将军,多好的女子都配得上。
柳意绵慢慢的也断了心思,无意高攀。只是伤心了半月后,她忽然听到了一个惊天霹雳的消息。
她心仪的他竟是早已‘死去’的废太子慕容恪,在天下大乱英雄豪杰揭竿而起之际被属下揭露身份,而后自立为王,打着清君侧的名义,举兵攻向京城。
她爹爹也顺其自然,成了追随者之一。
身份悬殊,柳意绵原以为此生注定无缘,没想到慕容恪在一场战役中身受重伤,卧床了好月,此后所有人都劝他娶亲,留下子嗣后代。
一是以防万一,不能断了血脉,二是为了安追随者的心。
大业未成,慕容恪本是不愿娶亲的,多方逼迫下最终不得不同意寻个女子在身侧,开枝散叶。
一时间随军家属区的女子们心神荡漾,有点门路的都送了画像过去,柳意绵鬼迷了心窍,竟不顾爹爹反对也偷偷送出了自己的画像。
也是这一次,她被选中了,成了慕容恪十年来身侧唯一的女人。
慕容恪是个端方君子,待她素来宽厚,二人一开始算不上鹣鲽情深,但后来她在他眼中,曾清晰的看见过她的身影,他心中是有她的。
她信他,定不会负她。
一定不会。
柳意绵一遍又一遍坚定着这个信念,脑海中却始终萦绕着陈嬷嬷的话,叫她心绪不安,难以平静。
回京的前一晚,慕容恪的乳母陈嬷嬷来找过柳意绵,同她说了整夜的话,谆谆教诲,话里话外都是对她未来的担忧。
陈嬷嬷在皇宫多年,见过最优秀最美丽的女子,一开始瞧不上柳意绵,对她百般挑剔。
磨合了几年后,她又生了三个优秀的孩儿,陈嬷嬷渐渐也对她生出了真心,处处护她助她。
陈嬷嬷说京城女子不比豪爽直白的边境女子,说话弯弯绕绕,多是口蜜腹剑,行的事更是腌臜不堪……若日后宫里进了新人,让柳意绵低调行事,靠着儿女和多年情分,总归是少不了荣华富贵。
陈嬷嬷还说,人心易变,须得将真心收回来,莫要强求帝王之爱,否则只怕身心皆损。
后面的话像刀子一样往柳意绵的心口割,钝钝的疼,她听不下去,左耳进右耳出,将陈嬷嬷给气的不行。
其实陈嬷嬷说的柳意绵全都知晓。
她知道她父亲早已战死,身后并无权势相护,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慕容恪的宠爱和三个子女。
她也知往日军中官员们绞尽脑汁想将自家女儿塞进他后院,更何况是权贵和美人多如牛毛的京城。
千百年来的史书上,有几个皇帝没有三宫六院,可柳意绵捂着耳朵闭着眼,不愿听不愿看,她孤注一掷的想赌,赌他是不同的。
“娘亲,娘亲,你在想什么,我们到了。”马车停在了宫门口,秀秀双眸放光,心早就飞了出去,扯着柳意绵胳膊晃,想要下车。
“好,娘亲带你去找爹爹。”柳意绵回过神,眨眨眼将混乱的思绪抛开,领着秀秀下了马车。
大儿子二儿子也聚了过来,母子三人一齐抬头看向威严又华丽的宫门,都存在一丝期待。
环视一圈,未瞧见想见之人,柳意绵心中泛起淡淡失落,但想到新朝初立,他一定忙得焦头烂额,立时又心疼了,想着该如何给他分担分担。
这时,太监总管福全领着几个女官前来接驾,几人身后跟着七八个穿着粉蓝色宫装的宫女,右侧还有十几个抬着步撵的年轻小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