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向要强,性子最是疏朗,我不信你在周王府过不好!就算周王没了,你也得好好活着!”
“干娘,你平日受尽了寡妇的苦,也见不得寡妇受苦,收留了那么多寡妇在铺子里,那我们便让天下寡妇,都过上好日子!都能挺直腰板,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做人!这不比窝囊的死去有价值的多吗?”
方氏深深的望进谢芳草的眼里,从那竹编腰扇,到学子手提包,到周氏精品摊,到如今谢芳草给的方子,再到如今谢芳草笃定的说周王最多活二十年,自己哪还能不懂?
芳草,怕是生而知之,大有来历!如今竟把这些都透露给了自己!
又听谢芳草说让天下寡妇都过上好日子,更觉内心震动,难以言喻。
原以为自己已算是想的开了,受不了闲言碎语,大不了一死了之,但万没想到还有另一种活法,而自己的想开,其实只是懦弱的一种。
若是能让天下寡妇,不叫闲言碎语淹没,都能过上好日子,这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场面,但若是此生真能见过那场面,那自己……那自己,便才是真正的无憾!
方氏都没发现自己流泪了,一种极大的委屈和幸福感从心底里涌出,原来,自己真正想要的,也只是不被人轻易的捏死,只是能简单的活着,只是能堂堂正正做人罢了。
第57章
打完鸡血,见方氏重新燃起生的希望,又变回那个干劲十足的方掌柜模样,谢芳草方安下心来。
但眼下情况已是十分不好,谢芳草想着自己好不容易能有个真正的战友,便跟方氏实话实说了。
“干娘,现在贼寇四起,天灾不断,往后年节,怕是更是不好。”
“我们无钱,无权,无武器,说实话,我们连保住自己的命,都很难,更别说保住天下女子的命,让她们堂堂正正的活着了,干娘,其实我心里也没底,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
方氏打开内室的门,瞧向在绣衣裳绣帕子的女娘们,眼神悲悯,“芳草,你瞧……”
“这镇上,女娘当掌柜的本就少,我算是个异数了。”
“不但当女掌柜的少,女娘外出做工的更是少。只有我这一家铺子,是愿意要寡妇,女娘们来做工的。她们有年纪轻轻的,也有徐娘
半老的,她们一心信任着我,我将这铺子给了你,她们也只问铺子是不是出了啥事,都愿意不要工钱让铺子开下去。”
“不为别的,只求能有个避风港,她们不用回娘家再嫁被父兄拿捏着婚事,也不用在婆家待着听闲言碎语,在我这做工,有钱拿,有个地方住,自己能养活自己,只是这么简单的要求罢了。”
谢芳草也望向忙忙碌碌的女娘们,有教她绣技的胡师傅,有教她画工的常师傅,有教她裁剪衣裳的冯师傅……
她们此刻在屋里说说笑笑,眼神明媚,但一旦铺子倒闭,她们便再无处可去了,又会回到这个腥臭的生活中,被长辈压榨,被男性压榨,被孩子压榨,残酷是吗?但这就是现实。
而这小小的黄寨镇,哪里只有这些寡妇想要避风港呢?
许桂花,刘甜儿,周氏,陈氏,杜娟娘,赵韵,李知意,方氏,包括自己,哪个不想要个避风港呢?
这时代的女子,没有受教育权,没有择偶权,没有婚恋权,更没有继承权。
从生下来便是不被期待的,到死去,整个生命的旅程都是压抑着的,都是劳作生育操持家务的工具人,都是不被保护的,都是随时可以被牺牲的。
人人都想避风,谁来当港?
方氏望着一身浅绿色衫子的谢芳草,眼里满是期待,又带着一丝茫然,“芳草,若是连你都不能……,那……”
谢芳草明白方氏的未尽之语,若是连自己都不能,若是连自己都不帮这些女娘,那还有谁能帮她们呢?
也许自己来这个时代的意义,便是看见,然后改变,哪怕只是做了一些微弱的改变,说不定那也足够让许许多多的女娘,有了活的希望。
方氏给了这个铺子的女娘们当了十年的避风港,现在便换成自己吧。
“干娘,我们便尽力试试,先让村里的人活下去和铺子里的人活下去,再慢慢的,让更多女子都能有个避风港,都能简简单单的活下去。”
方氏点头,又将手头带的所有银钱都给了谢芳草,足足一百两银子,只说叫谢芳草想办法,自己以后怕是帮不了多少了,谢芳草聪明又有智慧,定能帮帮这些女娘。
感情归感情,事业归事业,理想归理想,全部扯在一起,实不是明智之举。
谢芳草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劝说方氏在入股合同上签了字,方氏一百两,还有铺子八十两,便是一百八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