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香港的事情排上日程。
打算去的人忙活着收拾行李,不去的就显得很清闲。
蕴珠和蕴青都不打算去,关蕴晗气呼呼:“凭什么你们都可以不去?我也想留在上海!”
蕴珠吹了吹刚涂的指甲油,漫不经心:“有胆子去太太面前说啊。”
关蕴晗:“……哼。”
她侧眸,又看见蕴青下楼:“喂,四姐不去就算了,你为什么也不去?”
“我有工作,你有吗?”蕴青不咸不淡道,“学都没上完的人,没资格发表意见。”
算来算去,全家就她是被强制带去的小辈。
关靖淇花花公子舍不得十里洋场,不去。
关靖渝有工作以及要追求心上人,不去。
“哼!!”关蕴晗更气了。
再怎么不情愿,启程的那天还是来了。
对外宣称去乡下养病,太太们不好带多行李,只能等着以后分批次寄过去。
这年月通信不方便,每一次出门的送别都很郑重。
全家人难得到齐,临走的时候,关蕴晗没忍住眼泪,嗷嗷哭了起来。
换来蕴珠嘲笑:“去个香港而已,哭什么哭,又不是见不到了。”
关靖淇哈哈大笑:“小七,舍不得哥哥姐姐?把你压岁钱留给哥花一花!”
蕴青想笑:“哭包。”
关靖渝笑着给关蕴晗擦了擦眼泪,“不哭了。”
关蕴晗泪眼朦胧,抽噎着反驳:“我才不是舍不得你们……”
太太们笑看着这一幕,鸡飞狗跳的关家小辈很少有这样和谐的时候。
另一边,关靖澜对关靖海交代完要事,启程时间也到了。
关靖澜看了看怀表,说道:“时候不早了,出发吧,别误了火车。”
“嗯。”关靖海上车前,冲关靖澜挥了挥手,兄弟间自有默契,都是寡言的性格,到最后只说道,“大哥保重。”
“靖澜。”
一直没说话的大太太忽然喊了一声。
关靖澜走上前:“母亲。”
大太太看着儿子的脸,所有叮嘱都显得累赘。
这个孩子早就长大了,他是关家的主心骨,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站在那,就让人安心。
“没什么,就是想说,没人在你身边看着,要注意休息,别太劳累。”大太太不习惯啰嗦,说两句就止住,最后挥了挥手,“照顾好弟弟妹妹,也照顾好自己。”
“嗯。”
关靖澜和蕴青一起上前抱了抱母亲。
车子启动,渐行渐远。
车窗摇起,太太忍不住拿出手帕擦眼泪。
儿女都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做母亲的再舍不得,也只能让他们飞。
乱世离别,人生命数谁说得准呢,即便堆金砌玉如关家,老爷子死在奉天,他们远在上海照样奔丧不得。
有时候以为是轻易能再见的离别,也许就是最后一眼。
透过后视镜望去,男人果然如青松般挺立着,站在那就是关家的脊梁,撑着家族的重担。
“太太放心,大少爷最是稳当人,等我们在香港安顿好了,孩子们随时都能来。”二姨太说着宽慰的话,看着留在原地的龙凤胎,心下也酸涩不已。
三姨太更是哭成泪人。
—
悲伤的离别总是短暂的。
年末,腊月初,一行人终于在香港安顿好。电报里喜气洋洋,一看就是关蕴晗的口吻,说那边的学校多么多么有趣,社交季多么多么热闹,舞会多么多么新潮,哪里还有启程时的不舍。
蕴珠一边念,一边笑:“这个老七,电报被她写成长信了,净知道吃吃喝喝。”
去香港的人日子惬意,留在上海的似乎也很平静。只是这种平静如同无风的湖面,只要一颗石子,就可以打破假象,溅
起涟漪。
蕴青想到什么,忽然问:“你留在上海,是要和宋闽章继续吗?”
蕴珠放下电报,抱着小狗玩了玩。
她久久不回答,蕴青也没有追问的意思。
“不知道,这么说也行吧。”蕴珠漫不经心地抚摸小狗,“要不要和宋闽章结婚无所谓,反正现在各取所需。留在上海,也方便等人。”
“等谁?”蕴青顺口问。
蕴珠一愣,很快掩饰过去:“你管我,等情郎,等金龟婿,钓到哪个是哪个呗。”
蕴青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小狗,并不戳穿对方的谎言。
毕竟每个人都有留在上海的目的。
第61章
春去秋来,一九三七年的夏天,蕴珠终于还是和宋闽章走到了一起。
究竟算不算如愿,外人也无从知晓。
也许只有那只小狗知道,她等的人一直都没来。
时局动荡,金贵的四小姐没能拥有一场盛大体面的婚礼,只邀请了几个宾客吃顿饭,便算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