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清吗?”
“我说,我原谅你了。”
其实她早就不怪陈楚星了。
她想起来,当年和陈楚星交往时,对方曾经偷偷地拎着礼物,上门拜访过。
只不过程父全程都在二楼的书房里待着,没有下来见过客人一面,让她坐足了冷板凳。
那时程时鸢收到消息过来,又心疼陈楚星,也很冷静地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阻碍。
因为她父亲当年就娶过一个除了长相,一无是处,家世普通、平平无奇的妻子。
所有人都觉得,程家这位继承人色令智昏,而这种无法提供助力的妻子,甚至还可笑地短命。
她父亲成为了那个圈子里的笑柄。
后来连她父亲也在日复一日的鳏夫生活里,悔悟了什么,在帮她坐稳继承人位置之后,三令五申,甚至不许她跟任何家世门庭配不上的家伙谈恋爱。
在她选了导演专业之后,更是疯了一样。
突然停掉她的卡。
在假期的某个半夜,发疯赶她出家门,只有她答应好好当继承人才让保姆重新开门。
在她做视频剪辑作业时,拿走她的手机、身份证、电脑,逼着她同意下学期改专业回国。
最艰难的时候,程时鸢甚至因为投奔了谢栀清,导致谢家不得不看在程父的面子上,也意思意思地,把谢栀清的零花钱给停了。
以至于谢栀清本来就因为实习的项目捉襟见肘,其他钱又都在理财暂时取不出来,大半夜地在那里翻,有什么来钱快的兼职,能让她们俩不至于沦落到吃泡面。
但这些,都只是让程时鸢更为坚定地,想要丰满自己的羽翼。
哪怕被程家逐出家门,又怎么样?
她其实不用多么隆重的婚礼,什么海岛、游轮、酒店,都可以没有。
只要结婚的那个人是陈楚星,哪怕只有一张小桌,有几个最亲近的朋友来捧场,在婚宴一起喝到酩酊大醉,笑着祝福她们天长地久,也可以。
什么继承人的位置,她不稀罕,程家偌大家业,她也用不上。
直到她的一厢情愿,被陈楚星打碎。
“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从来都看不上那些富豪之外的家伙,我实在过怕了苦日子,太想嫁进豪门了,你如果不是程家未来的话事人,那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是真的想努力的,没办法,你家里人太固执了,我只能选择拿一笔钱走,或者和什么都没有的你,一起拼搏。算了,你当你的继承人,我继续当我的‘富豪猎手’吧?”
“我可是很有职业道德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程时鸢,以后我不会再找你了,你也放过我吧。”
撒谎撒谎撒谎。
骗子。
程时鸢好想把那一刻的陈楚星拍下来,投到网上,让大家欣赏,这个童星出身、演技过人的陈天后,史上演技最拙劣的时刻。
她才不需要陈楚星自以为是地,把她推回到那个‘继承人’的位置上。
她从来不会后悔,自己选择的每一条路。
只是这一次,她看错了终点而已。
她以为自己选了一个能够共风雨、同进退的人。
原来陈楚星不是她的终点,她还得往前走。
她人生的路,还那么长。
“我不怪你,我原谅你了。”
程时鸢近乎平和地,说了第三遍。
她当然知道,陈楚星从来都不是在钱和自己之间,选择了钱。
只不过是当年的她太执拗了,不肯接受自己最深爱的人这样一言不发的背叛。
可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但她宽容的话语,却好像让陈楚星更破碎了。
眼神里的光,比地上那些捡不起来的玻璃,还要细碎,她本来还是无声地在哭,现在听见程时鸢的话,最后的尊严也化成齑粉。
“不要……不要!我不要!”
从来都在程时鸢面前,强撑出年长者姿态的人,在这一刻,好像真成了个小孩。
陈楚星语无伦次地恳求她:“不要原谅我,求求你了,小时,你罚我吧,你怎么样罚我都可以——”
她太清楚了。
比起讨厌和恨,最恐怖的是原谅。
爱的反义词从来都不是恨,是不在意。
陈楚星宁愿被程时鸢讨厌一辈子,也不要她们俩之间一笔勾销!
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心口好像被硬生生地挖走一大块肉,陈楚星在这一刻,甚至感受到比分手时更胜百倍的痛不欲生。
连吸入一口气都需要竭尽全力,她变成了自己从前最看不上的、在分手后还要对前任死缠烂打的人:“都是我的错,你怪我吧……不许原谅我……”
程时鸢从没见过她哭成这样。
哪怕在戏里也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