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盛,谢砚和大皇子时而谈论两句,气氛意外的融洽,只是温如禅的脸色却越来越白,没过多久便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
练武场中鼎沸的人声被抛至脑后,温如禅自听到织玉这个名字起,就一直心不在焉,脑海中不断回忆着昨晚的匆匆一瞥。
那昏暗灯光下朦胧的身影如同镜中花水中月,始终隔着一层迷雾,看不清晰也无可辨别,昨晚那一眼实在太过匆忙,他当时并没有多想,此刻却觉得那身影与织玉是如此相像。
他根本无心去听大皇子和谢砚的对话,越想越无法冷静,无论如何也想立即将这件事弄清楚,于是告辞离开,往齐朝使团的住处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惊讶地看着他,大约是从未见过他这样急切的神情,当行至昨晚的拐角时,他终于记起,自己似乎并不知道织玉的住处,还是一个仆人路过,见他迷茫神色,主动告知,末了不解地问了一句:“温大人找玉姑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听说她病了,恐怕不会轻易见人。”
此言问得温如禅一愣,他的确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他自听闻织玉的死讯之后,悲痛欲绝,懊悔当初轻易放她离开,若不是察觉其中有些蹊跷,还得再消沉许久。
如今遇到一个名字同她一样,也会武功的女子,疑心她其实未死,所以想亲眼确认。
但若不是她,心燃希望之后再度失望,又要经历一遍初听到消息时的悲痛,若是她……
想到昨晚所见,若是她,似乎也已经错过了。
那仆人见他怔在原地面色苍白,疑心是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告退,凄清的长廊中只剩了温如禅一人。
踟蹰许久,温如禅还是走到了织玉房门口。
房间内安静无比,仿佛并没有人在。
温如禅正犹豫间,房门却从里面拉开,一个清瘦娇柔的少女出现在门口,冷冷地瞧着他:“你找我?”
她的声音也是冷的,仔细一听仿佛有点儿气息不稳,再加上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倒真的像是有恙在身。
面对这从未见过的年轻脸庞,温如禅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哑着声音问:“姑娘你就是织玉?”
少女不悦地睨了他一眼,见他面容秀雅却神思不属,见到自己的时候一副丢了魂的样子,流露出浓浓的悲伤来,终于和缓了语气:“是。”
“哪个织,哪个玉?”
少女道:“告诉你也无妨,知了的知,玉石的玉。”
事到如今,温如禅明白,此知玉非彼织玉,不过是恰好名字听起来相同罢了,但不知为何,他心里总还有一线希冀,不放弃地继续问:“知玉姑娘你会武功?”
少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虽身姿秀挺却也有几分弱不胜衣,疑惑道:“没错,怎么,你也要来向我请教,咳咳,可惜你和大皇子殿下一样,来得不是时候。”
她咳了两声,声音不似伪装。
温如禅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几乎要承受不住,但还是勉强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昨晚进了谢大人房间的那个女子,也是姑娘你?”
若是平时,这样的话他定然说不出口,但此刻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织玉和眼前的少女身形并不相似,当他逐渐放弃了他们口中的玉姑娘就是织玉这一猜想时,忽然发现自己昨晚什么也没看清,只好旁敲侧击问一问。
少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倏地红了脸,眼睛看向别处,“你问这个做什么?”她没有回答,但这样的反应已经说明了答案。
温如禅还不死心,“我知道这样问有些唐突,但它涉及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想知道确切的答案。”
“……是。”少女半晌终于难为情地答道,说完不管不顾地关上了门,似乎因为羞恼而再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不远处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两人都听到了,却因为专注地想着别的事情没有在意,温如禅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去,险些被地上的一个盒子绊倒。
他草草扫了一眼,见被摔开的盒子里装的是一套名贵的首饰,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便略过不再去关注。
房间之内,秋夕靠在墙上,手捂在胸口,感受到砰砰直跳的心跳声,赶紧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口水压压惊。
不久之前,她正在房间内焦急地等待着织玉回来,结果织玉没有等到,却听到有人正在急切地寻找织玉,还听仆人叫那人温大人。
关于织玉和温家,江祺曾经跟她略提过一句,秋夕一下子就想到,难不成是温家人发现织玉也在四方馆中,要对她不利?
秋夕思来想去,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回想了一下织玉平时的语气动作,决定自己伪装成织玉打发那位温大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