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玉这回没有掩饰,垂眼想了想,反问道:“公子觉得,魏皇是想拉拢你,还是利用你?”
谢砚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将问题丢了出来,微微一笑,眼中有凌厉的光一闪而过,“或许二者都有。”
直到马车停在四方馆门口,栾辙依然没有说话,脸色沉重得就像可能会被利用的是他一样。
一下马车,谢砚又恢复了那副醉酒的情态,由栾辙扶着回了房间,其他人样子更狼狈一些,而扶着他们的护卫也一点都不小心翼翼,大剌剌地拖着人走。
跟随马车而来的宫侍立在一旁,笑容满面地看着他们走进去,面对醉酒之人的无礼样子也丝毫不介怀,反而细声宽慰。直到使团中人都回了房间休息,他们才又坐上马车回宫复命去了。
使团众人一夜好梦,而在皇宫之中,临近子时,却还有人难以入眠。
魏后喝了醒酒汤,一番梳妆打扮,在中宫等了许久,却得到皇帝来的路上偶遇新晋的美人,去了新晋的美人那里的消息,气的将珠钗掼在地上,圆润的珍珠滚落满地。
二皇子踏进宫门,捡起一粒珍珠,丢进宫女怀中,又有宫女捧上锦帕,他擦拭干净双手,才慢慢说道:“母后何必生气,不过是一个出身低微的美人,这时嚣张,转眼不就被忘记了。”
“你说的轻巧。”魏后冷笑着看了他一眼,说完大概觉得自己的态度太差,又缓和了语气,“你今天表现的不错,本宫早就说了,本宫只有你一个儿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害你。”
二皇子不置可否,他并非魏后亲子,生母乃是一个宫女,生产时难产死了,恰逢魏后因劳累而流产,被诊断出难以再有孕,于是魏后瞒住了消息,对魏皇说她愿将二皇子养在膝下,得到了魏皇的怜惜,也博得了贤后的美名。
这些年他在皇后这里,说不上过得很差,但也算不得多好。皇后看上去温柔贤淑,实则刻薄寡恩,她虽不会在吃穿用度上苛待他,却常常对他冷漠尖刻。
但这件事上皇后的确没有说错,于是他也默默认了,只想解了自己的疑问,“关于谢砚,儿臣有一事不明,望母后能明示。”
魏后见他态度谦恭,难得自己的气也顺了些,于是屏退众人,只留心腹在殿中,“什么事?”
“父皇为何对谢砚如此看重?”
多年在宫中如履薄冰的生活让他太过了解自己的父皇母后,对于一个别国使臣,他们何曾这般上心过。
又是南齐歌舞,又是相谈甚欢,总不可能真是因为惜才之心吧。
在他看来,谢砚的确谈吐颇为不俗,但他在南齐不受重用,未曾有何政绩,能力是否配得上他的外在,还是个疑问,如此早释放好感,是否有些鲁莽了?
魏后一眼就瞧出他的真实想法,不屑地看着他,“你果然还是令我失望,难道你没有听说那个消息吗?”
二皇子难堪地低下头:“儿臣不知。”
魏后呵笑了一声,涂着丹蔻的手指勾了勾,召来一个心腹女官,“今天殿中唱歌的那个歌女,想办法将她送到大皇子那儿去。”
“您还要往皇兄殿中塞人?”二皇子惊讶道。
魏后当然听得出他话中的惊讶与不屑,心道果然是宫女生的,上不得台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他私底下的动作,这会儿怎么装起兄弟情深了?”
“儿臣只是担心,若是父皇知道了……”
“本宫只是制造个机会,收与不收,不还是他自己的事。”
大皇子好色之事无人不知,魏后这些年明里暗里没少往他殿里塞人,但因为大皇子并未因女色捅出什么篓子,所以众人也不在意。
“是。”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二皇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即使是现在,两人的关系也并没有比年幼时好很多,他已然习惯了在她的冷嘲热讽之中低头。
魏后对他的态度感到满意,继续说起另一件事:“谢砚那边,前些天陛下收到个消息,说是南齐前太子未死,在暗中筹谋什么。”
“什么?”二皇子猛地抬起头,只需要这一句话,一切都明朗了起来,谢砚曾是前太子一派,受到晋王世子忌惮,若能拉拢他,或许能与前太子搭上线,不论事情是否是真,都能在南齐掀起一阵风浪。
这件事瞬间占据了他的心神,与其相比,一个歌女实在不足轻重。
唯一的疑问是,这么重要的消息,他怎么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一样,魏后又说:“这件事还没有传开,陛下也是刚得知的消息,你莫要在陛下面前表现出来。”
第11章 江祺
魏都的夏天潮湿炎热,织玉睡了一觉起来,发现身上出了许多汗,不等她主动要求,四方馆中的人已经备好了水,想来是类似的事情发生过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