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一紧,织玉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流露出惊慌,脸上再无半点血色,素手紧紧攥住身旁的被子,心思几番流转,才深吸一口气,好像做出了艰难的决定一般,看向秦昀。
自从说出了那句话,秦昀便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将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尽收眼底,只是看着看着,嘴角的弧度也渐渐变浅。
这时,小道童哼着歌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边走边说:“谢哥哥,药熬好啦。”
秦昀端过碗去,将织玉扶了起来,轻车熟路地给她喂起了药,苦味一下冲入口腔,熏得人不想睁开眼睛,她躲闪了一下,却被谢砚拿着瓷白的调羹压在嘴唇上,“你中的是齐朝宫廷的秘毒,以前专用来惩罚不听话的妃子,即使喝了解药,也会像现在这样,全身疼痛无比,想快点好的话,就将这碗药喝下去。”
“是呢,是呢。”小道童附和道,“这可是谢哥哥好不容易才说动我师祖配的药,就是皇帝老儿来了也没这面子。”
织玉这才明白是自己误会了,拿过碗去,低着头咕噜几口一饮而尽。
“多嘴。”秦昀淡淡瞥他一眼,接过空碗,放在茶几上。
小道童却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朝他做了个鬼脸,然后又凑近了一些看着织玉眼角的泪痕说:“姐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谢哥哥他欺负你了,师祖说,欺负女孩子的都是坏人,你告诉我,我要保护你。”
话没说完,他就被秦昀一下子提溜了起来,小胳膊小腿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彻底蔫了下来,口中却一点儿都不服输,“放开我,你怎么可以这么对这么可爱的我,是不是嫉妒她不喜欢你喜欢我,你想拆散我们,那我更不能认输了。”
童言无忌。
织玉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小不点,年纪这么小就知道说甜言蜜语了,云浮平时都教了你什么不正经的。”谢砚也被他逗乐了。
两人忽然心有灵犀似的对视一眼,在对方脸上同时看到纯粹的笑容,齐齐一怔,又同时隐去了笑意。
谢砚将小道童放到地上,柔声道:“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跟这位姐姐说。”
小道童“哦”了一声,一步一回头地出门去了,这一回,很贴心地将门也关上了,如果他的衣角没有被夹在门缝里,他却毫无察觉的话,也许他的偷听会更隐秘些。
喝完了药,疼痛有所减弱,身体似乎也更轻盈了,但想到不久前的一幕幕,心头反而变得沉甸甸的。
明明是他有话要说,可是他却久久没有开口,夜晚的凉风从门缝中溜进来,烛火闪烁个不停,织玉心里七上八下的,片刻后终于按耐不住,主动说道:“多谢。”
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又变得沙哑起来。
“谢我什么?”他没有笑,声音就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没有实感。
这倒让织玉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她没有看他,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香炉上。
“难道是谢我没有对你做什么?”织玉久久不说话,他便自己反问道,说着俯身靠近她,“我说过了,我没兴趣对一个神智不清的人怎么样。”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沉香味,织玉鼻尖微动,一切的陈设,以及刚才的对话,都足以说明他们如今身处何地。
清源宫。
从白天他和云浮道长的对话来看,两人交情匪浅,彼时织玉尚不能确定他的身份,对他们的对话也是似懂非懂,如今想来,云浮道长分明是知道他的身份的。
“不是。”织玉抬起头,也许是夜已深,织玉从他的脸上看出了倦意,这让她不禁想要说点什么,“……我没有想过,霍芝茵她……会这么做,我想谢你带我离开了那里。”
秦昀面露意外,“这次怎么这么快就想明白了?”
说得好像我以前有多迟钝似的,织玉无语了一下,解释道:“你说那是齐朝宫廷的毒,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为何林安会用这种毒,除非,我中的毒不是林安所下。如果不是林安的话,还有谁能趁着这个机会给我下毒?最大的可能就是——”
织玉忽然停住了,她盯着他。
秦昀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莫非你认为是我?”
“当然没有。”织玉也笑了一下,同时又有点儿失望,果然还是骗不到他啊,她自然不会觉得是他,毕竟这么做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最大的可能就是知晓我的计划的霍芝茵,而且她知道你的身份,她就是齐人,更有可能弄到这种药。”
还有一件事,她无法启齿。
几天之前,霍芝茵在自己拒绝了的情况下,却告诉温如禅自己收下了耳坠。
她后来问过温如禅,的确是霍芝茵没告诉他自己其实拒绝了,所以才造成误会,只是那时她以为这只是一个误会,没想到还会有后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