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的事她以前从未听说过,这会儿忍不住去想,这究竟是真心为温如禅积善缘,还是在笼络人心。
谢砚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眼看向他,在他眼中捕捉到了淡淡的不悦,忽然想到,他还以为自己和温如禅之间曾经有过什么。
虽然这话不能说是假的,但和之前自个儿故意让他误解的情况还是有所出入。
“我的心愿?”织玉茫然地重复道,“我的心愿是……”
她的心愿,无非是脱离温家,可是现在,彻底超出预料的局势让她也茫然起来,最后只能生硬地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不信河灯。”
都说在河灯中写下愿望,再将河灯放入水中,让它随水漂流到远方去,愿望便能实现,可在她看来,若是真的有用,世上哪还会有这么多失意之人。
求神拜佛不如求己。
“姑娘你这样就没意思了。”船夫翻身起来,站在船头,拿起船桨,斗笠依然压得很低,他的声音也很低,“就算不信,随手写一句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之类的话又不难,就当庆贺一下节日,也不会有什么不妥。你看你们这么登对,不正好写这些话吗?”
织玉却感觉这些字眼当真很不妥当。
登对?
沉沦了一晚上,她几乎都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和任务,忘了身不由己,忘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隐瞒与鸿沟。
河灯发出莹莹微光,散落在河面各处,仿若误入夜空的点点繁星,美得不真实,织玉低头看着河面,心里想到:她该回到真实之中。
她松开那只交握的手,低着头不敢去看谢砚的神情,“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谢砚一直沉默着,既没有阻止她的动作,也没有对此有任何表示,只是将那张红纸又压了回去,若是她抬头,一定能看见他幽深的眼神。
“别啊。”说话的是那船夫,声音有些急切,“这才什么时候,很多有意思的活动才刚刚开始。”
“比如?”谢砚淡淡地问道。
“再往下游,有一片湖,湖岸上听着几艘花舫,今天可是月鹿这些勾栏瓦舍一年一度选花魁的日子,热闹得很,你们看那游船上的人,多半都是去凑热闹的。”他见两人面色古怪,又说,“别误会,那里面都是清倌,而且个个才艺双绝,去看的可有一半都是女人。”
谢砚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叶乌篷船,了然地笑笑,“看来,你这艘船也是送人过去的了?怎么如此悠闲?
船夫懊恼道:“我在这摆渡了这么多年,哪年花灯节不是人满为患,哪里想得到今年竟有人将生意全都抢走了,可不就只能闲着了。”
谁抢的生意,自然只能是旁边的游船。
落魄的小船与豪华的大船,行人会选哪一艘简直一目了然。
船夫又问:“你们去不去看?我送你们过去,别看我这船小,坐着可是比那艘大船舒服多了。”
“去,当然要去。”谢砚抛给他一锭银子,当先踏上了乌篷船,织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站了上去,他们一唱一和,自己又不能一走了之,还能说什么呢?
大概是银子给的很够,船夫斗笠下的嘴咧得很开,又从箱子里摸出一个酒葫芦,扔给谢砚,“这是我自己酿的桃花酒,不嫌弃的话,请尝尝吧。”
“多谢。”谢砚掀开挂在舱门上的布帘走入了船舱之中,织玉连忙跟了上去。
进去之后,才发现小小的乌篷船竟然内有乾坤,软榻几案一应俱全,案上烛火摇曳,茶杯酒杯香炉摆放整齐,简直就是一个小小的房间。
舱门上的布帘宽大厚实,放下之后再怎么摇晃也不会将里面的光泄漏出去,两侧的窗户开着,正好可以看到河岸上的风景,但只要轻轻合上,船舱之中便成了一个封闭的小世界。
他们刚走进来,就听到外面船夫解开绳索撑船的声音,簌簌的流水声响起,织玉站在舱门处,透过窗户看向水面,小船前行,带起水波荡漾,围绕在小船周围的河灯被波纹推开,让行得极慢的小船也有了一种乘风破浪的感觉,
但她心里总觉得怪异,目光扫过舱内各件崭新的物件,有些疑惑,都是新的?但是一想到船夫所说今年尚未开张,那似乎也不奇怪。
她兀自紧张警惕,谢砚却似混不在意,抽出酒葫芦上的木塞,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盈满了船舱,他倒了两杯酒,端起其中一杯,正要饮下,织玉冲过去,夺过酒杯。
突然行进中的小船左右摇晃了一下,酒便全洒了出来,舱外船夫的声音带着歉意:“两位,起风了,可能会有些晃。”
月晕而风,起风是可以预计的,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