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濯云依稀也有印象:“对的,有一年发大水,浮桥被冲个一干二净,他们好几天都得绕远路,从东边的大桥进市区。”
“你小时候也常来河边玩?”连祁扭头瞧一眼身边的武濯云,很是惊讶,对小孩子而言,来河边的路程可算不得近。
武濯云噙笑点头:“爷爷奶奶带我过来的,不光河边,对面的龟栖山、东边的东龙山、西边的二龙山、北边的彩凤山,小时候一到周末,就和他们去玩。”
“你都能走得动?”连祁追问,实在好奇得紧,她现在可是走四十分钟就喊累的。
“不全靠走,当时我有一辆小自行车,大家一起骑车子出门,累就随地歇一歇。要是去东龙山和二龙山,多半会坐公交。你呢,小时候一般去哪里玩?”武濯云说完,随口问他。连祁从未提起儿时的事情,这还是第一次。
“我么……”连祁呢喃,木然望向河面,半晌无言。
武濯云瞧出异样,正打算岔开话题,冷不防听见他的话音。
“上小学之前,爷爷经常带我去彩凤山。我小,没多少力气,他总把我抱在怀里,翻过山梁瞧火车,躺在草地晒太阳,去烈士陵园外面的广场上放风筝……
“我们放过十八个小燕子缀在一起的风筝,飞上天长长的一串,特别漂亮。爷爷带我从第一只数到第十八只,问我十八多不多。我说多。他说是多得很,等你长到十八岁,就比爷爷高喽。明年三月我满十八,肯定比爷爷高很多,可他十年前去世,再也没机会和我比一比个头。
“上一年级之后,我妈喜欢带我来河边,从中段一直走到西头。这是她最放松的时候,没有我爸管东管西、指手画脚,可以自由自在地散心。她一高兴,还会找个地方坐下,开口唱几支歌。说是唱给我,其实也唱给她。
“后来,我读二年级的一个夏天,她离开家再没回来过。窗外天色微亮的时候我看见她溜进我房间,从衣柜里拿出一只放在这里好几天的行李箱。我闭上眼装睡,满心欢喜地等她叫我一起走。她果然来到床前,可惜只是一动不动地瞧我。数不清几十秒还是几秒,她在我额头落下一吻,提起行李箱迅速转身离开。
“直到她拿钥匙锁上大门,我才敢睁开两眼。我没告诉我爸,我想她终于下定决心走向别处是对的,以后我也一定会离开这个家。
“我爸急得连请几个月长假到处找她,从鹤城找到省城,又从省北找回省南。要不是我发高烧,奶奶给他打电话,多半能一直找下去……”
路灯笃然亮起,连祁蓦地收声,仰脖喝尽瓶中最后一口矿泉水,扯出一个苦笑:“抱歉,让你听到这些不好的事情。”
武濯云下意识低头去挎包里翻找糖果,想起他不喜欢吃,手头一滞。她动一动唇,想说一些安慰的话,又觉得他不需要安慰。须臾,抬眼注视落寞的连祁,笑道:“没关系,很高兴你能告诉我这些,好希望咱们从小认识。”早些认识,就能陪他度过这些艰难的日子。
“多谢。”连祁揉一揉她的头顶,哑声道谢。
“哎呀,我的发型!”武濯云退后半步,摸出镜子整理头发,佯装未曾看见连祁略微泛红的眼圈。
“妹妹,咱们回家啦,下次再玩!”“好!”身后传来一家四口准备离开的话音。连祁趁丢矿泉水瓶子的工夫擦一擦眼睛,含笑招呼武濯云:“走吧,荡秋千去。”
武濯云蹦蹦跳跳坐上秋千,催促身后的连祁:“师弟快推,越高越好!”
“好,这可是你说的。”连祁答应。说归说,没敢使劲,毕竟之前自行车骑太快都能把她吓破胆。
不料武濯云确实是玩秋千的高手,凭借连祁的助力,不多时越荡越高。
“你别太高,慢点……”他退到一边,瞧她蝴蝶似的飞上飞下,有些担心。
“不碍事,这个秋千很结实。”武濯云回他,话音里满是欢喜:“师弟你也试一试,很好玩的。”
本以为连祁无动于衷,不想再瞧,他已坐上旁边的秋千自顾自荡起来。
“哈哈,小孩子!”武濯云笑话他。
“小孩子就小孩子吧,多好玩。”连祁回她,两人逐渐同频。
“师弟,你说咱们两家离这么近,怎么小时候就没一起玩过呢?”秋千逐渐慢下来,武濯云问道,实在遗憾。
“大概和咱们的爷爷有关,听说我满月之后没多久他们大吵一架,就算见面也不打招呼。去年武老提说,我才知道这枚绿檀平安扣是他给的,之前家里人只说是爷爷的老朋友送的。”连祁答道,这段往事他困惑已久。
“好复杂……不过没关系,咱们哪天问一问我爷爷去。”武濯云两脚一蹬,轻快地荡向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