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连祁，武濯云从行李箱里拿出爷爷的东西，开始归置余下的物品。
一切收拾妥当，她抱起爷爷的衣物，打算给他送去。走到爷爷奶奶卧室门口，屈指正要轻叩，突然听到奶奶的声音：“小祁这孩子也是不容易，妈妈走得早，爸爸又太强势，想远离鹤城情有可原。”
“唉，他爸爸的性子和老连简直一模一样，犟、死硬、控制欲强，小祁从小到大没少受委屈。”这是爷爷在说话。
“既然这样，咱们就不和他提说小祁的打算。”奶奶说道。
“肯定不能说嘛，孩子信任咱们，哪有转眼就出卖的道理？不过等考完试，可得找他谈一谈。外头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有职业规划、填报志愿之类的，能帮就帮。”爷爷的声音越来越近，武濯云赶忙蹑手蹑脚退去客厅，把东西搁在沙发上，冲卧室开口：“爷爷你的东西我放沙发啦！”
“好，多谢汤汤。”武岐成开门出来，朝她笑道：“这段时间就剩你一个人用功，可不许偷懒。等明年你高三，篆刻肯定也得搁上一搁。”
武濯云忙不迭点头答应，时间有限，确实应该多下些功夫。
回到卧室瞥见电脑，她突然记起在省城和连祁拍的照片，打算登录邮箱查收一下。
“2012年7月2日，摄于长安碑林开通巷。”
随照片发来的，还有一行简短的说明。武濯云下载原图，双击打开，一墙紫蔷薇和两人的身影便大大咧咧出现在眼前。连祁眼眸清润，很是温煦。
或许，他本就该是这般模样？武濯云伸手轻触照片里连祁的额间，心头泛起些许苦涩。
须臾，武濯云回过神来，拆一颗草莓软糖丢进嘴里，打开F盘新建文件夹，歪头想一想，命名为“长安”，把照片拖进去放下。
正打算退出邮箱，冷不防瞧见连祁发件邮箱的后缀是q.com，她咬唇犹豫片刻，移动鼠标复制前头的一串号码，去q粘贴搜索，果然搜到一个q号，昵称：夜鸟。
什么样的夜呢？
初春还是凛冬？
连祁推开家门，父亲还没回来。他把刚才匆忙撂在沙发上的书包提进卧室，转身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父亲已经到家，站在厨房择菜，听见动静回头问他：“几点到的？路上还顺利吗？”
“一点多下大巴，去师父家待过几个小时，差不多五点半回家。”连祁步子不停，口中应道。
连睦祉也不恼，继续对他的后背说话：“二十分钟后开饭。”
“你吃吧，我在师父家里吃过，不怎么饿。”连祁说完缩进卧室，随手关上房门。
“不吃晚饭怎么行？会得胃病的。我告诉你必须得吃，待会自己出来。”连睦祉大步过来，话音不高，却足以令门内的连祁听清。
连祁轻叹一口气，没有作声。连睦祉并不打算等他的回应，大步回去，继续择菜。
杂粮粥和几道清淡的小菜上桌，连睦祉扬声叫连祁吃饭，第三遍还不见出来，径自转动把手进去，人蜷在床上睡得正香。
“现在倒头就睡，晚上干什么。”连睦祉蹙眉，伸手去推他的肩膀。
从梦中惊醒的连祁瞧见床边的父亲，开口淬上几分恼意：“你怎么又随便进我房间？”
“我来叫你吃饭，有问题吗？赶紧起床洗手！”连睦祉觉得莫名其妙，撂下这句话，转身走向餐桌。
连祁换个姿势平躺，身体舒展开来，头脑随之清醒。门没关，客厅挂钟的滴答声格外清晰。他数到十，从枕头底下摸出绿檀平安扣戴上，去餐桌跟前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不紧不慢吃几口饭菜，起身就往外走。
“干什么去？”父亲的声音从身后追来，连祁答他：“吃太撑，散步消食，十点回来。”
出门之前说明原由和时间，事无巨细，这是连祁多年来近乎麻木的习惯。
武濯云去报刊亭买新一期的杂志，路过教研室家属院门口，下意识扫一眼，纳凉的人不多，没有连祁。
“他现在总该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吧……”思忖间，连祁骑自行车的身影笃然出现在大院深处。武濯云停下步子，远远的朝他挥手。
“干什么去，我捎你一程？”瞧见濯云，连祁浑身的烦闷不觉散去大半。
“我去中心医院门口的报刊亭买杂志，你呢，顺路吗？”武濯云笑问。
“上来吧，我到河边。”连祁轻拍车子后座，语气轻快。
去河边有三条路，中心医院的这条不远不近，正在中间。武濯云谢过他，敛一敛裙摆，跳上自行车。
连祁蹬动踏板，立刻有风拂过。武濯云理一理被吹乱的发丝，开口问道：“河边好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