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不知,那位为信徒的死亡自我谴责的“巫女”已再也不会回来。
真正的灾难,关于新型禁药的事,倒是在随着不断被送出城外的尸体而被完美掩埋。
总有一天,这里的人会将圣女、将“海洛伊丝”盛开过的事完全忘记。
这也许是唯一的好事,虚假的海洛伊丝不值得被任何人铭记。
艾达在尤莉的墓碑上刻下几笔,刀刻的印记歪歪斜斜,她不知道有没有人可以认出,这是一对翅膀。
她又想,只要尤莉能认出来就够了。
艾达已不再为女孩哭泣,她是那种对什么都不太在乎的人,多悲伤、多痛苦的事,只要时间充足,就会被她遗忘。
女孩则和她截然不同,女孩活得太认真,或许曾经也太过爱这个世界,于是在看到世界的不堪时,她再也无法忍受。
尤莉的想法是很简单的,她做了错事,哪怕是被利用的,错的也是她。
而围绕在她身边的大人则一个比一个狡猾,没人肯站出来承认错误,大家都在想方设法地将事情掩盖、推给他人。
就像艾达绝不会将前世的事告诉伊桑,她在成长的过程,很容易就学会了大人们趋利避害的手段行径。
尤莉却还没来得及学会。
艾达记得她答应过尤莉的承诺,她要揭露真相,要去照顾那些还活着的人。
然而,关于真相的部分,除了大主教、诺厄王子外,还有一个神秘的戴鹿戒指的男人没有揭开面纱。
艾达已经想起她曾在哪里见过那个男人,是在哈库城,在那个不见了的老人的帐篷前。
老人的不见是否并非主动离去,而是也和这个男人有关?
帕塞亚说,任何时候都要保持思考。是的,思考。
艾达在脑海中整理信息,图尔库这个名字慢慢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已决定将它作为下一个地点。
不,在去图尔库之前,她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艾达。”她的身后这时响起一道女声。
艾达回头,看见帕塞亚,帕塞亚是准备来和她告别的。
正如她之前所说,在整件事结束之后,她就要离开。
那时候,艾达还不知道……事情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巫女的视线垂下,看见了艾达脚边的坟墓,但她不发一言。
帕塞亚说:“离开前,让我为你带来另一则故事吧。”
艾达:“又是关于勇者和怪物的故事吗?”
帕塞亚:“你不喜欢吗?那我们略过故事的讲述,只说结局吧。”
帕塞亚:“在古老的故事中,勇者们战斗到最后,最终他们成为了神。”
艾达:“你是说伊桑他们吗?”
帕塞亚摇头,“我说的是故事,是过去的故事,过去的勇者。”
艾达:“成为神,听上去确实很有吸引力。”
帕塞亚:“你想吗?”
艾达随口说道,“那种事,就算想也做不到吧?”
帕塞亚:“在你想之前,它的确是不可能的;在你想之后,它便具有了可能性。”
艾达听不懂巫女的话,但她知道巫女是不会为她的话语做出解释的。
如果她真的能够成为神,她想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光明神从祂的神座上拉下。
教皇说祂没有将神力赐予尤莉,即便这是教皇一人的谎言,对这谎言姑息的神明也让艾达打从心底厌恶至极。
你是神!你观摩着世间的苦难,罪恶,却任其发展!你目睹你的力量带去诅咒般的悲剧,却毫无动容!
这样的你,也有为神的资格吗?
艾达在心中彻底地将光明神否认。
即使她清楚无比,神从未将她放在眼中。
帕塞亚准备离去,她临别时又回头再度看向尤莉的坟墓。
“万事万物都会进入轮回,人们总会再次相见。”
艾达知道这是巫女的宽慰,她更清楚巫女应当比任何人都了解“轮回”。
“可是帕塞亚,痛苦是真实的,无论一个人死去多少回,又重活多少回,他的痛苦都不会得到消解。”
“如果他拥有记忆的话——”
艾达由此突然问道,“帕塞亚,你轮回过多少次?”
惊诧在帕塞亚的脸上出现了一小会,“你猜到了。”帕塞亚平静地说,“很多次,我记不清了。”
艾达没想到她会承认得这么快速,还是这就是巫女所说的,她并非不想告诉她,只是所有的事都要靠她自己领悟。
而关于巫女的轮回,艾达还领悟了另一件事,只是猜测。
“是否……像这样的命运也重复过不止一次?”艾达悲伤地望着巫女问。
“命运,不可违抗。”帕塞亚只是这么说。
但艾达清楚,这就是“是”的意思。伊桑看见了注定的无法改变的未来,而帕塞亚则可能将此生的事在从前的轮回中就已经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