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达：“但恕我直言，你们所找寻的情感，正是栖居在这些卑劣之中。”
艾达：“爱，希望，忠诚。这些美好的词汇从来无法单独出现，人类对抗欲望才能有忠诚，对抗绝望才会有希望，而爱，爱常常诞生于荒芜的原野之间。至于谎言，人类的谎言有时甚至是出于善意，善恶的分界线，因为有情感的存在而无法分明，也因为有情感，人类的法律虽不完备却总在进步。”
艾达：“故而，如果没有卑劣，就将没有一切。如果活得太过伟大，就再也不会拥有情感。”
光芒：“你这是在诡辩，你这是刻意美化你们。”
艾达：“如果你们真的不齿这卑劣，创造我们的时候又为何不剔除？因为你们不知要如何下手，你们害怕剔除了卑劣，就连情感也一并移除。就如同你们。”
艾达：“神明啊，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在遥远的过去，你们也不曾完美吧？只是你们忘记了。或许你们所寻求的情感从不在美德之中，而就在这卑劣、这渺小之中。”
光芒：“你假设的这些，都无法证明，你只是想用好听的话来动摇我。可惜的是，情感微薄、乃至于无的我们，不会被你的这些话打动。”
艾达柔和地笑了，“那么，神明，我们来谈谈你履行诺言，将瓶子打碎后，你们可以从我们这得到什么吧。”
光芒：“请说。”
艾达：“没有了时间的反复轮回，没有了勇者和怪物的故事，你们也依然可以从我们这汲取到充沛的情感。”
艾达：“或许在你们看来，唯有整个世界无的破灭重启才能唤起你们一丝的感动。”
艾达：“但我，我们，会为了近乎无聊的小事，感到喜悦、悲伤、绝望、愤怒。神明，你会因为看到一朵花凋谢而悲伤吗？我们会。神明，你会因为目睹一个无关的人受难而落泪吗？我们会。”
艾达：“至于人类的艺术家，他们创造出诗歌音乐，用笔墨记载下人类历史上宏伟的事迹，这些文字、乐曲，又将穿梭百年、千年，引发未来数十万人的共鸣。”
艾达：“我们或许卑劣，或许弱小，就如同你所说。但同时，我们的情感是无穷的。”
艾达声音坚定地说到这，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中究竟有多么不安。因为她同光芒实在相差太远，她无论说多少，也将敌不过它的一句话。
光芒在听完她的话后，陷入沉默，数分钟后，它再度开口。
光芒：“但你们离开了瓶子，就将陷入概率的风险，你们又要如何向我保证你们能是幸存者？”
这个问题艾达已在心中思考过无，所以她立刻便回答了它。
“无法保证。”她严肃又哀伤地回道，“生命要想前进，就不可能规避风险。”
她想，这就是这整个问题的唯一答案，她无法就这一问题，给出对人类更有利的回答。
于是，接下来的考量都要轮到光芒。
光芒此刻也正在思索，对它而言，217号不过是数百个计划中的一枚，但它亦知晓，它的抉择将对217号计划的全部生命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它认为他们愚蠢、卑小，这件事从它来到这，到它准备离开，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可是它承认，在今天，它在他们的身上又的确看到了一些惨淡但坚韧的光辉。
也许，在足够的时间后，他们也会成长为和它们相似的生命——
在缓慢的思索后，光芒告知了艾达它的决定，事实上，它的决定从未动摇过，因为它们是从不说谎的生命。
“你们欺骗了我，但胜利依然是胜利，我会信守诺言，击碎‘瓶子’，将这个世界完全交给你们。
“但这不代表我们认可了你们，你们的纷争、贪婪、恶欲、罪孽，这些并非我们带来，而是你们自身所带有的原始罪过。那罪过属于这个星球，属于这片大地，属于你们自己。
“当某一天，你们见过无比完美之人，你们还会为你们的卑劣哭泣吗？到那时，你们还会坚定不移地选择自由吗？
“我们精妙的机器告诉我们，千年之后，你们将很可能面临毁灭。到那时，我会再来到这个世界，天平也会再一次降临在你们面前。
“当然，那时的我——也将学会警惕你们的诡计。”
光芒停了停，接着它又一次看向艾达，它正视着她，语调友好地继续说道。
“艾达，生命无序而混乱，你们尤为如此。就如同我们给你的那枚硬币，你永远猜不到下次掷下是哪一面朝上，你们的未来也将如此。
“从生命对生命的角度，我企盼你们能够一路前行，从背叛与被背叛者的角度，我乐于见到你们毁灭。